公孙景逸放眼再去瞧——茶花儿累了,赖皮不好好走路,她哥拉着她走,还是隔袖握住的手腕,怎么看都是铁铁的兄妹情嘛!
铁铁的亲兄妹坐上同一辆马车,走了同一条路,回了一个“家”。
像漕司、总兵府这样显赫的人家,没哪个是光杆司令,周边几省处处是自己的人脉,自有官员把人领回家里仔细接应着。
外省官员通通住招待所,叫“候馆”,修得富丽堂皇,连住宿带餐饮、泡澡听戏、租马租车、大小银兑、行李寄存,那是一应俱全,平时专门招待公出的官员,空闲房间多的时候,偶尔也开门出与过路的富商住,平平馆中收支。
只是享这尊贵是要花大价钱的,天价酒店体验券几十两一位。
唐荼荼寻思:二哥不想露身份,还带了这么些影卫,进这道门得交多少钱。
正想着,就见廿一拿着一沓腰牌,人手一块发下去,七品小吏官牒,将将够进候馆的门。
唐荼荼惊得拿起来看,牒书上姓甚名谁、任职于哪、公差几日都写得清清楚楚,唯独名字对不上号,是一沓假名。
她惊大眼睛:“这是造假的?”
廿一笑了声:“怎至于此。门下食客都有的,出门在外办事的皆有准备。”
看来是官方造假。唐荼荼放下心:“那挺好,省钱了。”
堂倌仔细验对着一封封牒文,廿一抱臂等着,忍不住飘来一眼。
姑娘真是……傻人有傻福,主子为了跟她做几日邻居,费这苦心,到姑娘眼里就惦记个“省钱”。
蓬莱是东海诸夷国来天|朝朝觐的头一个落脚处,候馆可比王府规制,占了足足半条街,园里还看见几个西洋面孔,穿着汉人的长袍大褂,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七品小官们住在北馆,地方偏,一排小院都是依着地形建的,不是齐整的四方院,却全是地地道道海景房,爬上绣楼就能看见海。
院大,清静,还步步是景,唐荼荼活两辈子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招待所。
大门外挂了盏“唐”字灯笼,表明是已经住上人的院。跑堂的踮起脚,往隔壁门檐下挂了盏“严”姓灯笼,哈腰留了句“爷有事只管吩咐”,麻利地走了。
院门大敞着,唐荼荼挪着碎步,半天没挪进去。
于是晏少昰也没走,他如往常一样背着只手,雪青的护领束着脖子,像一颗风纪扣,藏住生机蓬勃的身骨,肩膀宽展,胸膛挺实,脖子上的筋肉都练得恰到好处。
堂堂二殿下呀,那站姿,那举止、口吻,活像大人物给下官训话,训的却是——
“回去歇个觉,今日哪也别去了,好好歇一歇,这几天多的是玩处。”
“睡起来让丫鬟晒了床褥,潮湿时节,只有午后太阳才好。”
“鲁菜与京畿菜不是一个口味,要是吃不惯,就来我院里。”
唐荼荼笑得不行:“我知道的,我都……”
她想说:我都多大人了,不是孩子啦。话到嘴边拐个弯,弯成了:“二哥真好。”
两个院儿分明门挨门,中间就隔道一米半高的墙,抬抬脚就能跨过去,两人磨磨蹭蹭的活像要分别三年。
直到院里冲出来两个护院,招呼着:“老爷,夫人!二姑娘找过来啦!二姑娘累坏了吧?”
结果一眼瞅见门前这情状,青年温柔,少女含笑,护院立马嗅着了不一般的味儿,惊疑地看看自家小姐,又惊疑地瞅瞅这公子:“这位……”
“不认识,一个问路的。”唐荼荼急中生智,随手一指:“公子,茅房在西头!你自己找过去吧。”
说完一溜烟跑进去,把大门砰得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二殿下,吸了好深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