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传贵拉起赵春莲,然后也让榆生起来坐到炕沿上,拿手绢给儿子把脸上泪水擦干净,放缓了口气说:
“榆生,给爹说实话,谁拿了供销社的东西?”
“桐生。”
“什么东西?”
“一盒饼干。”
“你当时为啥不告诉张主任?”
“我不能说。”
“咋了?”
“他们两家有仇。”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朱三叔和张主任吵架,张主任说朱三叔和他老婆睡觉,朱三叔说再胡说就杀了张主任。我要说了怕……”
“好了好了,”董传打断儿子的话说,“小娃娃不要管大人的事。这一块钱,你去交给张主任。”
“我不,又不是我,为啥让我们赔钱。”榆生嘴撅得老高。
“现在你还小,长大你就明白了。快去!”董传贵拍拍儿子的后脑勺。
“这回桐生又占光了。”榆生小声嘟囔着。
“不要这么想,儿子。亏总是人吃的,吃点亏能长大。榆生,刚才娘打你打痛了吗?”
“不痛。爹,真的不痛。挨一次打长一次记性,我知道爹娘都是为我好。”
赵春莲心痛地用手去抓榆生的衣服,颤声说:“儿啊,快让娘看看,哪儿打坏了没有?”
榆生赶忙双手推开说:“娘,别看了,又没伤着哪儿。爹,我给张主任送钱去了。”
榆生刚一出门,董传贵忍不住眼圈发红,埋怨道:“就这么点小事,看你把娃打成啥了?”
赵春莲这会,也觉着后悔。听传贵一说,不由得泪珠子扑哒扑哒往下掉,反嗔道:“事还小啊?连你都牵连进去了,如果真在外面干了啥坏事,给你脸上抹了黑,叫我怎么在人前走哇?”
“看你说的都是啥话?我不是他爹,娃娃我就不该管?”
赵春莲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纠正说:“子不教,父之过。你是娃的爹,你不管谁管?”
董传贵换了个话题说:“不说那些闲话了。说句正经的,看娃娃面黄肌瘦的样子,时间长了可不行。大人还好说,娃娃正在长身体,饿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家里还有啥吃的吗?”
赵春莲说:“能有啥吃的?家里就剩下仨鸡蛋了。爹上了岁数,身体又不好。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这阵里里外外公事私事把你熬煎的,都没个人样子了。娃娃没病没疾的,能抗过去,我担心的就是你和爹。”
董传贵想了想说:“实在不行,把我的抚恤金拿出来吧,都到这时候了。”
赵春莲作色道:“那怎么行?那是你拿命换来的,不到最要紧的时候,一分钱都不能动!”
董传贵踱着步子,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明天我和榆生上玉殒谷挖野蕨麻。总不能等着饿死,度过眼前难关要紧。”
董传贵和儿子还没进到谷底,老远就看到,玉殒谷一改往日的寂静,满山满洼到处人影攒动。别说蕨麻,树叶儿也难得寻到几片。当年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早已断枝剥皮,白晃晃的只剩下主杆和粗大的枝桠,活像是一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老妇人。瞅着瞅着,董传贵心里酸酸的不是味儿,榆生紧紧拽住爹的衣角,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爹,咱们回家吧!”榆生说。
董传贵抚着儿子的头顶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走着走着,董传贵突然想起青土坡山顶上有块洋芋地,头年挖的迟了,地已上冻所以没有挖干净。再加上那地方太背静,一般人不会知道那儿有洋芋地,弄不好还能挖出几颗冻洋芋。爷儿俩走到地头一瞅,果然有几根干瘪的洋芋秧儿在凛冽的寒风中可怜巴巴的摇曳着。榆生性子急,一铁锨挖下去,地冻如铁,只铲下一条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