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筠点头:“到底你也懂些人情世故,也罢了,就留在这儿吧,日后专管着三个孩子们的起居饮食,得了空做些家里的活计也罢了。”
容娘子忙行礼答应了,那侍兰又上来说道:“虽说离开了建州卫,可日后运竹篾、进出关都是图大哥的关系,可不能怠慢了去。竹子,没有回禀你,我已经细细交代过小七了,他也知道怎么做的。”
少筠点点头,细细看了看侍兰,只见她身量依旧苗条,脸庞脱去了一点儿圆润,却隐约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味道。少筠心中一叹,忙把侍兰拉过来:“兰子做的很妥当。你这几个月路上奔波,到底辛苦了,来到这儿,虽然也不算好吃好住,好歹多歇息两天。”
侍兰款款笑开:“奔波是有的,辛苦却也不十分辛苦,竹子也不必心疼我。”,说着低头看少筠怀里的宏泰。
宏泰滴溜溜的眼睛似水,正仰头看兰子,模样儿纯真可爱!
侍兰心中一荡,忍不住掐了掐他:“小少爷,瞧什么呢?瞧你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比那二八的姑娘家还好看呐!”
宏泰好像突然兴奋起来,双手抓着侍兰,双脚踢着,喉咙里咕噜咕噜的笑着。惹得少筠也十分好笑,又想起自己给他缝了老虎帽,忙叫侍菊去取来,分给三个孩子,连枝儿都有。
少筠把宏泰放出来站好,轻轻给他带了老虎帽,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老虎帽,宏泰带了健康又威风!”
宏泰动了动小脑袋,却听见帽檐又叮当的铃铛响,不由得万分好奇,拼命扭头去追那铃铛,胖胖的身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真像是小猫追着自己的尾巴玩,惹得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枝儿经过近半年的调养,长高了,脸色也红润了,半大不小的也懂些事了,别人高高兴兴的带着老虎帽,她却蹙着小眉毛,一脸不甘的扯着老虎帽。少箬看见了好笑:“这帽子是你小姨亲自给缝制的,你戴上了怎么不像慈恩一般给你小姨道谢?你呀!”
枝儿扁着嘴:“宏泰和慈恩才带老虎帽呢,我去年都不再带了……”
少箬好笑,少筠则把枝儿拉过去,解释道:“枝儿且戴一天两天可好?昔日你该戴老虎帽的时候,小姨净给你做些浅淡颜色的衣裳。殊不知老虎帽是长辈对孩子们平安健康的祈求,你呀,就当小姨实在为你祈福,好不好?”
枝儿想了想,又高兴起来:“好吧,枝儿谢过小姨。”
少筠摸了摸她的头:“跟着穆萨沙学了多少本事?也告诉你娘去。”
“我已经说了!”,枝儿笑道:“我跟着穆萨沙,学会牧羊,会骑马,会在山里头找能吃的菌子,连挤羊奶也试过的!”
“穆萨沙真是个好孩子!”,侍兰插嘴道:“直送我们到山海关外呢,一个劲的嘱咐我们要回去看他。临走前穆阿朗大人还硬塞给我们好些东西。上好的山货,上好的皮子,还有几十年的野山参,差不多就够得上进贡宫中了,足有两支呢!我呀,都收起来了,一会竹子去过过眼。”
少筠点点头,吩咐侍菊:“阿菊,你同兰子、容娘子带着两个孩子到东厢去安置,日后你们三人就在那处住下。莺儿,你带着枝儿就跟我和姐姐在西厢这边住吧。”
容娘子抱了宏泰,侍兰拉了慈恩,拿着包袱跟着侍菊转去东厢安置,留下莺儿和少筠少箬在一块儿。
莺儿在包袱里翻出自己做的针线,莺声巧语:“我给大小姐做了一副毛的笼手同一顶风帽,虽然天暖了,怕你还怕冷。”,说着莺儿又转头向少筠说:“二小姐也有的,一会我给你拿着。我在建州卫呀,容娘子顾着照看孩子、做孩子们的衣服鞋袜,我呢,空闲,只想着两位小姐。”
少箬早前一心求死,不曾多加眷顾莺儿,而今想起来不由得万分愧疚伤心。她看见莺儿如此为她,不由得滚下眼泪来:“只想着我和竹子,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我死了也罢了,你还年轻……总是我对不起你,要你跟着我受罪……”
莺儿瞬间黯淡了神色,凄楚的喊了一声大小姐,两主仆就几乎抱头痛哭。
少筠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一旁的枝儿:“你娘心里不痛快,没事的,你去找兰子阿菊两位姐姐玩,好么?”
枝儿抿了抿嘴,看了少箬主仆一眼,乖乖的转身出去了。
少筠这才坐到莺儿身边:“好丫头,别伤心了!”
话虽如此,少筠只觉得自己太过轻描淡写。不伤心,从何不伤心?丢了的贞节从何处寻回?若是个寻常男人也罢了,偏是郑先儿这样没出息的痞子,再加上日后还少不得见面……少筠无从感同身受,只觉得莺儿实在无处开释这样的委屈耻辱,因此又说道:“莺儿,丢掉的,是贞洁,可是还有尊严能捡回来。竹子不会再叫他们侮辱你,眼下你与姐姐的身份不好开脱,你横竖多忍耐些日子,日后走了,咱们就远远的离开这儿,好么?”
莺儿淌着眼泪,抽噎着说道:“叶子、竹子不用操心,我想明白了……这都是命,要不是当初这样,没准咱们谁都熬不到竹子找到咱们;要不是竹子肯千里寻亲,我这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家里遭了罪,我们都是罪人,能有眼下着境况,已经是老天开恩了。莺儿委屈不假,可当日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好不好,日后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只要叶子竹子都不嫌弃我也罢了!”
少箬心痛不可扼,只能捂着胸口,哭道:“早前还为你着想,细细留心好人家,好叫你不必再为奴为婢,又好教我能时时见你,可终究还是叫你为我们母女受这样的委屈。莺儿,是我对不住你……又怎么会嫌弃你?难道我不知道,这一路,谁才是我的亲人我的姐妹么!”
少筠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少箬擦了眼泪,认真说道:“姐姐,姐夫的事,你没有半点儿错。就是姐夫,有错,那也是官场上扯不清楚的一笔烂账!你们夫妻二人,没有半分对不住那梁苑苑,莺儿自然更没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拿着她的错当成自己的、非要折磨着自己呢?你还有我,还有枝儿,还有莺儿。你要为我们好好的活下去,你知道么!”
少箬抿着嘴,看了看莺儿,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说:“筠儿,日后有了能耐,帮我寻一寻你姐夫,还有我的宝儿吧……”
少筠含泪点头,把莺儿少箬都抱着:“你们都放心,我定不再叫你们受苦!”
正在这时,侍兰掀了门帘进来,笑道:“叶子竹子,过来瞧瞧关外头的稀罕物件?”
少筠忙放开莺儿少箬,整了整衣裳,招呼莺儿少箬:“走吧,瞧瞧去,穆大人那里那些稀罕物到了咱们中原,可是只上贡给皇帝的贡品了,寻常人家等闲都看不着!”
莺儿破涕为笑,摆了摆手:“我是不去了,建州卫没少见,何况那穆萨沙小皇子也在建州卫给咱们都瞧过了,稀罕是稀罕,可那皮子还是好大一股味!我在这儿收拾些物件,省得夜里睡觉没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