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舟奇的身子忽如惊豹出枷般跃起,还有些沉暗的院中陡然射出一道闪电,那把太刀化作一道耀眼的精芒,疾刺何竞我的咽喉!
这一势“刺喉”他几乎用了半生的时光苦练过,死在刺喉之下的人不计其数。
这时何竞我的咽喉内正有清水淌过吧,可惜这点清水就要裹着鲜血给自己的刀锋酣饮一番。
众人全惊叫失声,钟舟奇不动则已,一击之下当真快如飞星掣电,猛如山崩海啸。
啪的一声,那葫芦忽然裂作千片万片,一串晶莹的水珠四散跳开。
那轮朝阳就在这时跃出,映得天地间一片明澈。飞跃的水珠给朝阳一照,忽然变得嫣红如胭脂。
阎东来陡地双目怒张,大喝了一声:“不好!”
何竞我已然出刀,那刀一挥即收。
钟舟奇忽然裂成了两个,这一刀斜肩铲背将他一分为二,飞溅的鲜血将空中的水珠染成一团胭脂之色。
院内爆出一片响,有人喝彩,有人惊呼,院中百十人看清何竞我如何出刀的不足四五人,但人人皆为这一刀之威折服。唤晴更觉心魂激荡,这样的一刀,才能称作“气吞山河”吧!
任笑云这时却是如痴如醉 ,在心中细细回味适才两大高手那惊心动魄的一搏:何竞我昂首酣饮,颈、胸、背、腹皆是破绽。钟舟奇一刀电闪而至——刺喉,这势在必中的一刀这时在任笑云的脑中却慢的出奇,慢到任笑云能清楚的发现他运刀的路径竟是一条弧形,完美而致命的一道弯弧,弯向何竞我的咽喉。
何竞我的身子就在长刀即将触颈的一霎微微一动——那劲可分山的一刀便刺中了葫芦。
何竞我这一招险到极处也巧到极处,任笑云甚至觉得钟舟奇那一刀要刺的就是那个葫芦!万千碎片,潋滟水光之中,何竞我拧腰,反身,一刀劈出!
钟舟奇那时候才知道何竞我这一刀在他昂首酣饮之时已经发出,畅饮的何竞我全身无处不是破绽,却又处处蕴满刀意,刺喉一势他倾力而发,败就败在“一击必中”的轻躁上。但他知道得太晚了,他来不及嘶叫来不及惊骇甚至还未觉得痛,身子就已经裂成两片。
那刀一出即收,随即横在何竞我的腰际,有如一条气势不凡的苍龙。
任笑云这时才看清了那把刀。披云刀美在流畅,这把刀则美在雄浑,宽宽的刀刃,粗阔的刀把,挺直的刀身,无不给人一种厚重沉雄之感。更奇的是那宽阔无比的刀刃上锈迹斑斑,仿佛这刀是在地低沉睡千载之后才破关而出。但就是这样的一把大刀,握在何竞我的手中却又是如此相称,甚至任笑云觉得他若不是握着这样的刀那倒是怪了。
何竞我蓦地仰天长啸,声若龙吟,远远传了出去:“秋岩兄,这一刀是小弟替你斩的!”
这当真是雷动九天,浑然天成的一刀!同时被这一刀击中的还有金秋影,他的面色发白,这一刀让他想起了青田埔山道上沈炼石那无迹可寻的一招观澜刀法。
“金兄,”何竞我将刀在手臂间一抱,沉沉唤道,“请!”
金秋影道了声“好”,随手紧了紧腰带,明知这一战几无胜望,但他还是拔出了长剑,长剑出鞘时极轻极缓,却毫不犹豫。“且慢!”阎东来忽然开口了。金秋影将几乎迈出的一步止住,笑道:“若是宗主来,胜算便大得多!”三战定胜负,这一阵实在是输不起。
阎东来神色凝重的迈出一步,这一步如此沉凝,似乎前面是一片深渊,但阎东来还是迈了出去。两个人就昂然对视,阎东来望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刀,嘶哑着嗓子道:“好刀,这便是昆仑玄铁所铸的‘布雨刀’么?”
何竞我点头:“这刀天生样子不中看,比不得宗主的青玉神剑!”
阎东来也点点头:“好,好!”他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钦佩之色,“何堂主,咱们迟早要有一战,却不是现在!”何竞我问:“为何?”阎东来道:“高手之争,胜负就在一念之间。善战者必善择势,今日势在堂主,我们有战,无胜!”他说着转过身来,“水门主,给他解药吧!”
水若清一震,看了一眼金秋影,道:“宗主,这一战咱们可还没有败!”阎东来孩儿般的脸上倒有一丝笑意:“这第二阵,咱们败了!”院中群豪俱是一愣,实在想不到狂傲不可一世的阎东来会自己认输。还是金秋影先定下神来,干笑一声:“大丈夫能曲能伸,宗主,我等可又在你这里学了一手!”阎东来却不理会他这一句象是夸奖又似贬损的话,径自翻身上马。
“阎宗主,”何竞我这时忽然开口了,“今日若是与你一战,在下自度有七分把握胜你的紫烟七变!待过了今日,这把握便只剩下不足六成。”阎东来嘿嘿一笑:“到你一成把握也没有时,咱们再战!”催动马匹,率领数十剑士,径自去了院门。
何竞我扬声道:“不得拦阻剑楼人马!”只听得外面呼喊之声此起彼伏:“不得拦阻剑楼人马!”层层远去,也不知外面伏了多少鸣凤山的人马。
水若清急忙向何竞我一笑:“堂主,这解药难闻之极,你当真愿和众大侠们一起受这份罪么?”何竞我负手肃立,冷笑不语。水若清只得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曲指一弹,那药瓶高高飞上半空,直向聚合堂众豪所卧之处飞去。待得那瓶子将要落地,水若清曲指再弹,又一个瓷瓶迅疾如风的赶过去。两瓶相撞,发出清亮一响,同时粉碎,院子中立时有一股恶臭慢慢弥漫开来。
“臭死啦,是不是这毒妇又使了毒计?”“他娘的妖妇又使什么诡计?”群豪纷纷咒骂,但这么乱糟糟的一片骂声中,却有人发觉自己竟能缓缓舒展筋骨了。何竞我双眉一展,向水若清道:“这锁魂烟莫不是当初西夏国的大内至宝‘悲酥清风’?”水若清眼中闪过一片惊异之色:“堂主当真大好见识,是有些渊源,只是悲酥清风失传已久。现如今的锁魂烟可就差得远了。” 便在此时,忽有一阵歌声隐隐传了过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众人听了这声音,心内都是一阵软绵绵的,懒得提起劲来的酥软。唤晴颜色一变:“是玉盈秀传音示威!”曾淳双目一寒:“这妖女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