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之望着乌泱泱的人头,不怒自威。
离九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歘地拔出剑,厉声大喝:
“放肆!世子爷的船,何来你家什么姨娘?是什么人竟敢大放厥词,坏我家世子清誉。”
花管事是人精,满脸堆笑,拱手作揖:
“小的是这沣水镇花府的管事花全,今日是府上迎娶十六姨娘的大喜日子。姨娘岁数轻,一时有些激动落了水,幸蒙世子船驾伸出援手。桑姨娘,快些下船来吧,莫要误了吉时才是。”
离九叉着腰,笑得阴阳怪气:
“哟,都是十六姨娘了。听闻贵府老爷年逾古稀,娶妾倒比少年郎还猴急。”
花全赔笑,“离九爷说笑了。”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里头哪个是你家桑姨娘?”
画舫里其余雅间众歌舞妓子早听到声,汇集在船头。
红灯笼下,人影绰绰,各个千娇百媚、花枝乱颤。
但桑晚的一身大红喜袍和清丽的面庞,依然出挑扎眼。
喜婆子是个急性子,此事本就因她一时心软让桑晚下轿而起,今天若抓不回来,她也没好果子吃。
恼羞成怒之下,她尖着声儿指着桑晚:
“桑姨娘快下来吧,莫让小的为难。”
满脸的浮粉裹着汗液和着假笑挤压出了许多褶子,像极了要吃人的母老虎。
呸,想的美,谁要下谁下。
桑晚默默往裴谨之身后躲了躲。
裴谨之垂了垂眼,身形一正。
高挑的身姿裹着白狐裘如苍天玉树,阴影如伞,将娇小的人罩在他的身后。
离九大手向下一甩,亮出卖身契:
“放屁!这是我家世子的婢女,看清楚了,身契都在呢!”
管事和喜婆子齐刷刷地黑了脸。
花全素日虽嚣张,但也识时务,贵人面前哪敢造次。
他虽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身契、手印明明白白。
这个桑晚,今日他是带不走了。
小地方的富户,谁敢和国公府抢人?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小的老眼昏花,认错了人,惊扰世子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喜婆子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阿嚏…”
春末寒凉,风大。
桑晚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她再度成了众人的焦点。
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裴谨之满脸嫌弃,脱下狐皮大氅,扔给她:“穿上。”
桑晚吸了吸鼻子,听话地套了起来。
如此一来,大红喜袍被白狐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