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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我劝别人,自己却不懂这个道理。”
当初胥辛揍安迪时,潭枫丹的第一反应不是感激,不是羞耻,而是愤怒,愤怒秘密被戳破,羞耻于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所以当胥辛提出为了避免她再次遭受舆论的伤害,用手中的权力直接辞退安迪时,尽管感到揣揣不安,潭枫丹还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安迪后来在网上造谣能掀起这么大风浪,也跟捂盖子政策密不可分,毕竟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在背后偷偷议论。
即使当初使表层维护得光鲜亮丽,内里还是在不断地生疮化脓。
潭枫丹霎时间明白了,她应该去做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情。此前安迪自爆性骚扰的录音手环,她可是一直小心保存着。
警方对安迪开始立案调查的消息很快也传回了南山客,副总气急败坏道:“你有必要做得那么绝吗?安迪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得错误。”
“看来平常您干得也不少啊,要不跟我一起去警方自首?”潭枫丹上下打量了一眼中等身材的男副总,眼神轻蔑。
“你信不信我开除你?”副总被气到吐血。
“我看该被开除的是你。”南山客新上任的一把手突然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他姓方,是被总公司空降的职业经理人,原本的老大“长侠”被调去了总公司。
副总立刻换了副谄媚的笑容,急忙解释道:“方总,你有所不知……”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吃外包公司回扣的事情,我一清二楚,贾仁义,你真的该去警方自首了。”方总打断了他的话,又一脸正派道:“潭枫丹同志敢于挺身而出的这份勇气,让我十分钦佩,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让你当一个小小的游戏策划实在是太屈才了,必须升职,小潭你是想干综合部门还是业务部门啊……”
潭枫丹起初听得很感动,直到听到这位方总说道:“小潭,你这么清正廉洁,我看你接贾仁义的位置挺好,明天你就搬办公室吧……”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
就算这位方总再怎么女权斗士,也不可能因此给她连升三级吧?这简直比胥辛当初做得还离谱。
说起来,这里可是胥辛的领地。
潭枫丹的心沉了下来,试探地问道:“方总,是我们家那位,给你打了电话吗?”熟络的态度好像和胥辛还处在热恋期。
“害,胥总也不说个明白,还说让我瞒着你,你说这有什么好瞒着的?哎呀,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小情侣的惊喜……”方总露出了和贾仁义同款谄媚的表情。
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正义开明的领导,有的只是权力碰上了更大的权力,看来又是胥辛在背后“关照”她了,但是这一次,她可以选择不接受。
潭枫丹的脸上迸发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方总,我想辞职,辞职信明天会正式交给人力部门。”
说完,她就回去收拾东西了,留下傻眼的方总在风中凌乱:“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胥总知道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啊?我才刚上任啊?”
潭枫丹去意已决,又一次抱着装着个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公司大厦时,一道身影拦下了她,是安迪的小助理。
这个朴实的乡下女孩一脸紧张:“你是为了我,才被迫离开这么好的大公司吗?”
“有部分原因吧。”潭枫丹歪着脑袋想了想,举报安迪的事情只能算一个诱因,即使没发生这件事,如果知道胥辛又在插手她的人生的话,她还是会选择辞职的。
看着女孩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潭枫丹赶紧安慰道:“只占一点点,不对,应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
女孩却直接哭了出来:“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为我挺身而出……”
看来是越描越黑了,现在潭枫丹在女孩的眼里大概是,保护她不惜和大公司作斗争,失败了还为了安慰她撒谎的殉教式圣徒吧。
潭枫丹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孩解释,只能给容钰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照顾孩子,然后坐在泪流不止的女孩旁,在她嚎啕大哭的时候,提供可以依偎的肩膀和纸巾。
“如果你不是为了我,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女孩抽泣着问道。
的确她是为了什么呢?潭枫丹自己也不明白,作为一个看淡人情冷淡的社会人,她深知,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别人看,并不会赢得他人的信任,挽回自己的名誉,相反,只是把自己置于带着放大镜审视受害者不完美的舆论场,在风口浪尖中迎接唾沫口水仗。
维护自己的权利,从来就不是电影里的快意恩仇,也不那些广为流传的故事里主角幡然醒悟的高光时刻,它伴随着不解、质意、谩骂、谣言。
即使挺过了各式各样的攻击,最后的结果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反倒更像是为了平衡各方的一种无奈折衷之举,你会无数次抱有这样的疑惑,淡忘会不会比抗争损失更小。
“因为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潭枫丹感到全身轻松,她忽然间就能放下追究那些无止境的如果了。
如果当初没有在那个高中晚自习的间隙,挺身而出,如果没有和胥辛纠缠,如果没有生下砚砚,她的人生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什么如果,因为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后来,潭枫丹很高兴听到女孩联合其他人受害人一起去报案的消息,有多个受害人出来作证,安迪最终被成功定罪。
潭枫丹查完了银行账户余额,叹了口气,接下来只能靠刷信用卡度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