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咱再劝说咱家那姑奶奶,死了这条心,咱也有话说了,不是爹妈心狠,不成全她,是人家吴家不打算要她。
“你想啊,她要是知道这一点,能不恨吴家的人吗?到了那会儿,咱再劝她想开点,还用担心她会干出什么傻事吗?”
于大头老婆听到这里,才豁然醒悟,会心地笑了,白了丈夫一眼,假意地埋怨道,“老死鬼,就你的弯弯肠子多,一肚子坏水儿。”
说罢,又做出一个和她这种年龄不相称的轻佻的举动,屈起食指,在于大头鼻子上刮了一下。
于大头得意地笑了,挪了几下屁股,坐回到炕头,接着抽起烟来。
抽了几口,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怜吴家那老娘儿们,这回回去,不知又要犯上几天的难呢?”
“她犯什么难呀?”老婆说道,“咱都应许她了,她把事办妥了,有什么好犯难的?”
“我估摸着,”于大头说道,“老海怪听说咱要了这么多的彩礼,想必是不会吐口儿的,他不吐口儿,这门亲事就做不成,你说那老娘儿们,犯不犯难?”
于大头估计得一点儿不错,刚刚离开三家子村,老海怪媳妇心里就开始犯起难来。她太了解自己丈夫了,二百块大洋,对视钱如命的丈夫来说,差不多是个要命的价钱。
可是,要是不出这笔钱呢,这门亲事,一准是成不了,这门亲事要是黄了,就等于要了她们家老三的命,这可怎么办呢?
一路上,老海怪媳妇都在合计着,回到家里,该怎么把这事,给刁蛮的丈夫掰划清楚,让一向心口不一的老钱锈,能明白这个道理,肯把钱拿出来。
更要命的是,她和丈夫已经多年不说话了,两个人平日要是有什么事需要交流,都是让孩子们从中传话的。
可这件事,让哪个孩子去,才能说清楚呢?
老二平日倒是能说话会道的,又会察言观色,深得他父亲的欢心,不过老海怪媳妇心里明白,老二对自己的婚事,一直耿耿于怀,几次三番想毁掉自己的婚事,更是对大哥和老三的婚事心存嫉妒,这会儿要是让他去和父亲说这事,弄不好,不但不能成事,反倒会把好事说砸了。
老大更不行,老大性情木讷,不会说话,肯定说不通他爹。
思来想去,一路上,也没想出个好主意。
老海怪媳妇回到家里,已是下半晌。
下午,见父亲领着大哥和老三下地去了,二瘸子趁机偷了懒,睡了一觉,这会儿刚醒。见母亲回来了,麻利地从炕上爬起,揉了揉眼睛。
怕母亲责怪他,赶紧抢着没话找话,问道,“妈,老三那事儿,成了吗?”
母亲猜出二瘸子的心思,便不接的他的话儿,只是嗔怪道,“老二,趁天亮,你不赶快磨出两道豆腐,等到晚上,又要点灯熬夜了。”
“妈,你忘了?今儿个,我在家里待了一整天呢,压根不没出买卖,”二瘸子赶快辩解道,“昨儿个那两道豆腐,我放在大缸里用清水泡着哪,留着明天卖,今儿个不用再磨了。”
看母亲脸色不好看,担心母亲会嗔咄他,二瘸子抢着岔开了话头,“妈,老三那门亲事,老于家那边,还不应许吗?”
母亲正愁找不到一个能向丈夫过话儿的人,这会儿见二瘸子上赶子追问这事,便打定主意,想让老二来传话。
母亲一边脱下上午才换上的新衣服,板板整整叠好,包好后,放进堂箱里,一边对二瘸子说道,“老于家那边,倒是吐口儿了,眼面前,就怕倷爹不吐口儿。”
“俺爹?”二瘸子听罢,大为疑惑,摇摇头,说道,“俺爹他怎么会拦挡这门亲事呢?你没看见,俺爹今儿早上,听说你今儿个,要去给老三操办这事,心里乐成什么样啦?特意叮嘱我,今儿个停了买卖,留在家里看家。
“妈,你看俺爹从前,多咱对俺哥儿几个的事儿,这么上过心啦?他哪儿能拦挡老三这门亲事呢?”
“那是他不知道老于家,会要这么一大笔彩礼钱,”母亲说道,“他要是知道老于家,能要这么一大笔彩礼,就不会让我去了。”
“一大笔彩礼?”二瘸子问道,“多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