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鼓柝柝,已是二更。
适时,两条人影逾狸猫,一闪身,悄没声息翻过了宫墙垣,飘然落在一片草坪前。
阿儿汗宫的形势,跟百丈峰第五分宫依稀相似,内外宫截然分隔,仅一门相通。
不过,阿儿汗宫的规模,却不知比百丈峰第五分宫大了多少倍,尤其是内宫的设置,玉宇琼楼,亭台园榭,无不极尽豪奢,单是那东西两座花园,占地已近全宫之半,而内宫之后,又有一座后花园,满种奇花异草,四季繁花不谢,林木苍翠,美不胜收。
那三座花园,将整个内宫环境绕在一片花木之内,园中各有一座楼,互成品字形矗立,与前宫屋宇隔绝。
右园楼宇,名叫“朱阁”,朱漆廓栏,大红瓦面,四周都是红花树木,衬托得鲜艳夺目,流芳绕翠,这地方,大而宽敞,楼高三层,广约五椽,本是“圣宫九俊”的居处,现在却成了“勾魂仙娘”路贞贞独占的号令中心了。
左面花园中,也有五椽高楼,名叫“蓝楼”,内设殿堂明厅,为宫主议事饮宴的地方。
至于后因那个“琼楼”,实际说来,只是一座建筑豪华的水榭,楼仅二层,占地也不大,环楼是一片莲池,仅有一道九曲石桥可通,池中栽种着天山特产的“雪莲”,养着洱海异种“白鳗”和“九彩鲤”,满池彩光,一缕清香,楼上,便是曹克武的寝宫,也就是那位神秘的兰花姑娘居所。
内宫戒备之责,属于杨克坚统率的铁卫队,最近因曹克武亲领宫中高手,倾巢外出,铁卫队又兼任前宫警戒,势力分散,守卫也薄弱减少,但内宫侍女,几乎个个都有一身武功,实力亦不容轻侮。
桑琼与郝休藉夜色掩蔽,越过宫墙,立身处,正是西花园中。
两人纵目略一扫顾,郝休压低声音问道:“大哥决定要冒险去见路贞贞?”
桑琼神色凝重地道:“我已经把话都告诉贤弟了,此来祁连,主要为了寻找南谷麦佳凤,但从各种情形看,她好像还没有抵达,此事透着蹊跷,势非面见路贞贞无法确知详情。”
郝休道:“小弟总认为大哥这样做,未免太性急了些,咱们既然已经顺利混进宫来,有的是时间探听麦佳凤下落,倒是韩东沧一心想夺取的那部秘箓,事关大局,最好能先取到手比较安全。”
桑琼点点头道:“贤弟之见,亦有道理,所以,咱们不妨分头进行,贤弟先探琼楼,愚兄则去见见路贞贞。”
郝休凝目道:“大哥确信那路贞贞不会声张?”<p>桑琼道:“我想她是不会的,除非……”说到这里,突然住口,向郝休一摆手,闪身藏入墙角阴影内。
原来这时,正有一条纤小人影,闪闪烁烁由“朱阁”方向朝园门奔来。
郝休轻笑道:“那是大哥的宝贝女儿来迎接了,你们父女俩叙叙吧,小弟先走一步。”
说着,身躯一缩,沿着墙角矮身疾走,竟用“蚰蜒负子”身法,如飞向后园而去。桑琼方自一怔,鹊儿已发觉墙角飞快移行的黑影,住足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桑琼现身而出,低呼道:“鹊儿,是爹在这里。”
鹊儿轻叫一声,飞掠过来,指着郝休去处问道:“爹!那是柳大娘么?她到哪里去了?”
桑琼道:“孩子你不知道,爹和柳舵主因为押解要犯,途中被他逃去,傍晚时候,狠狠受了韩堂主一顿责骂,严令带罪立功,务求缉回逃犯,柳舵主是放心不下,特地去各处巡查一遍。”
鹊儿道:“说起要犯走脱,爹!快跟我来吧!”
桑琼诧道:“到哪里去?”
鹊儿道:“咱们姑娘吩咐,叫女儿带你到朱阁一趟,她有话要亲自问问您老人家。”
桑琼心中暗喜,表面却道:“朱阁是路姑娘绣阁,又在深夜,这……不太好吧?”
鹊儿笑道:“爹也是真迂,这有什么要紧呢?女儿陪着你,又是姑娘自己吩咐的,有什么不好?快走吧!”
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桑琼的手,便向楼宇奔去。
走了数丈,忽又停住,低着头,对桑琼的手掌仔细端详不已,口里喃喃道:“咦!奇怪,爹的手,怎么变得这般细嫩了?”
桑琼一惊,连忙缩手,笑骂道:“胡说,你这丫头怎敢拿爹爹开起玩笑来了。”
鹊儿道:“是真的,爹上次见面的时候,手上还有许多老茧,怎的现在全没有了呢?”
桑琼信口辩道:“上次是上次,隔些时不做粗活,老茧自会消的。”鹊儿道:“可是上次女儿回家,距今才五天,老茧怎会消得这么快呀?”
桑琼道:“五六天了,还不算快?”
鹊儿道:“爹!你再把左手给我,让我看看你那根灰指甲桑琼挥手道:“别夹缠不清了,快走吧,让姑娘久等,小心挨骂!”
鹊儿没有再说,笑了笑,又拉起桑琼右手,举步领路,桑琼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此特别谨慎,总不肯让她接近自己的左手以免被她瞧出破绽。
不片刻,来到“朱阁”楼下。但见全楼灯火俱灭,仅楼下客室中,兀自亮着一盏红灯笼,鲜红灯光下,勾娘仙魂路贞贞身着红裙短袄,独自坐在一张宽大的交椅上。
也不知是交椅太宽?抑或路贞贞太过娇小?人在椅中,竟显得那么纤细娇弱,那闪亮的双眸,黯然敛去了光辉,本来丰盈的双颊,也变得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