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问卫邈道:
“他可会怨我?”
而卫邈的回答十分简单,却有石破天惊千钧之力:
“谢玿他,是非分明。”
太子闻言,抬起头看着卫邈,呼吸乱了,目光带着颤,那高筑心池的城墙,一击而溃,他用力地抓住了那个想法,这次,他不再犹豫。
卫邈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他知道无论太子看与不看,在决定展开那封信之时,太子的心已然坚定。
阅毕,太子的指尖久久摩挲着那句“若无芳心莫言春”,好像这般做,那些字便会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力量。
“卫迩,你喜爱春天吗?”
卫邈并不因太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而诧异,反倒是认真地回答道:
“喜爱,万物新长,雨润乾坤,万紫千红总娇艳,最是生机时。”
太子笑了笑,呢喃道:
“惜春之心,春来,是希,要惜。”
他道:
“我幼时,在宣华殿外,栽下一棵迎春,曾立誓要悉心照料,不许旁人插手。立太子后,便着人移去承恩殿,可惜运送时伤了根本,那棵迎春,在那年枯死。我不舍,留它于庭中。”
太子细细折好那张信纸,收于怀中,道:
“昨日,我突然瞧见,它发了一支芽。”
卫邈眼睛睁大,过了十年,这是……
卫邈心里那句话还未出来,太子自他身旁走过,便已道出:
“时来运转,枯木逢春。”
卫邈尚站在原地回味这八个字,那边将要走出殿外的太子停下来,对卫邈道:
“走吧,陪我去见谢玿,我要亲口告诉他,春未晚。”
卫邈内心大动,却不动声色地跟上去,站在太子身旁。太子又朝宣华殿侍儿吩咐道:
“看顾好殿下,等我回来。”
“是。”
云游影过,日月暗换。
宣华殿内室一片昏暗,莫文泰跪伏在床榻一角,将脸埋在衾枕内,眼睛肿痛,泪流了又止,止而又流,面下绵绸,从未干过,湿哒哒贴在脸上,刺痛着这位天皇贵胄金贵的皮肤。
外头宫女太监的劝慰声终于自不量力地停下来,可莫文泰脑中的一幕一影,却执着地放送着,刺激他的神经,将懊悔自责灌满他小小的身躯。
门帘晃动,有人进来了。
莫文泰开口:
“出去。”
却发现哑的出奇,对方其实根本不可能听到,于是他提高音量道:
“出去。”
那人径直走到床帏旁,带着一道光亮,熟悉又带着薄怒的声音响起:
“若还知道自己是皇长孙,就站起来,如此天昏地暗,成何体统。”
听着他的声音,莫文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夺眶而出,狂涌不止。他慢慢抬头,偏头看向那人,烛光中,谢玿的脸,抿着唇蹙着眉,带着严厉,却叫莫文泰哭到不能自已。
明明那道小小的烛光对躲在暗处两日的他来说刺眼的很,莫文泰却执着地看着谢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