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初做了个梦。kanshun
雪夜他独自站在秋天爬过的那座山顶上。天上一轮明月,四顾安静无人。小初心里一下就慌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被村里的小孩子用几块糖果引诱着上了村外的小山,后来又被独自撇下留在那里。又惊又怕又冷又饿,一个人在无人的旷野可是又有被许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的感觉。
有个人走过来,身上满是月色,熠熠的发着光。那个人伸出手说,来吧,我带你下山。
小初说,我,我怕高。
那人笑,那我背着你,我抱着你。
小初生气了,转头不理他。
那人走近来,握住小初的手,说,我们飞下去吧。
小初好奇,怎么飞。
那人说,跟着我就能飞。然后就拿了一块雪板出来。小初害怕了,小时候住的地方多雪,他和小朋友也玩过类似的东西,小初胆小,常常站在小山坡上不敢动,看着别的孩子一个一个欢呼着滑下去。那时他年轻英俊的父亲总是在坡底等着,挥舞着手臂叫他的名字,鼓励他要做勇敢的男子汉。可是他的父亲永远留在年轻英俊的那一刻了,谁还能来保护他?
身边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催促着神思恍惚的小初坐上滑板,然后自己在小初身后坐下,伸手搂紧了他的肩,说,我们走咯。小初感觉到他声音里的笑意,忽然就恐慌了。他想呼喊,想挣扎,想让缓缓滑动的雪板停下来。可是他被那双手臂困住什么都不能做,只来得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在接近垂直的坡上俯冲,速度快得让人没法呼吸,风打在脸上生疼,耳根却是灼热的,是那个人的呼吸。慢慢的小初也能辨认到那个人手臂的力量,坚定可靠,能让激跳的心脏不从胸腔中呕出来。渐渐安下心来小初尝试着感受发间风的呼啸。忽然那个人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让他的心狠狠的扭了一下。这时候,他们到山下了。
那人轻轻松松垮下雪板,伸手又来拉他。小初焦急的问,你说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那人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你说了。到底是什么?
好吧,我说了,再飞一次,我就告诉你。小初看着那个可恶的笑容一言不发抱起雪板开始爬山。
一次又一次,两个人从绝顶上滑下来。小初仍然害怕,怕的腿会哆嗦,体力流失,爬山的脚步也一次比一次艰难,同时他却一次比一次更真切的感觉到那个怀抱的温暖和自己心悸的感觉,他偏执一样的追逐着那句轻不可闻的话语。可是,仍然听不清。或者那只自己是幻觉?小初在那个人的笑声中苦恼的倔强着。隐约害怕那句话会引领自己走向一种神秘的诱惑,综合了极致的恐慌和快乐就像此时在雪上飞翔的感觉。
小初的心乱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种奇异的感觉,精神紧张兴奋,身体疲倦而满足,小初在黑暗中慢慢的清醒。时间还很早吧,连鸟都还没有叫。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小初轻轻的转过头去看,迟钝又迷惑。刚才不就是他么?带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飞,什么也不说由着自己任性而固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呢?宿醉之后的头痛开始了,小初却不敢去揉自己的额头,生怕一动就惊醒了身边的人。真的把这人弄醒了,小初还没准备好心态该怎么面对他,比宿醉更让人头痛的记忆都回来了,顾北,再来一个!顾北,顾北。。。昨天那个敲着碗扬声唱歌大声喊叫的人一定不是他。小初决定先爬起来看看屋子里是不是有地缝儿可以钻进去。刚刚动了动就定住了,他不敢相信的伸手摸了摸,顿时脸上血色翻涌,身上手脚冰凉。
就在一个滴水成冰的北京仲冬的凌晨,可怜孩子赵小初同学悄悄摸摸苍苍惶惶的弃家而逃了。他的动作快的就像从猫身边逃离的耗子,那只猫沉睡着毫无知觉。赵小初晕乎乎的走在无人的街上,惶恐无助完全不能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在梦到那个人的时候竟然做了如此羞耻的事。而且那个人现在还在自己家里四肢大展无忧无虑的睡着,这可如何是好?
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小初头一次开始有些后悔搬出来住了。什么地方能最好的藏住一个b大的学生?冰果!没错就是b大!可是现在他除了这间窄小的租屋根本无处可去,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唉,天大地大,能让他这个小和尚跑的地方还真是不太大。天色渐晚,做完两份家教又在外面游逛了一阵以后,小初精疲力尽的回家了。他战战兢兢的推开院门,中间的屋子灯是黑的。小初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顾北已经走了。正想着,小羊从右手边的小屋走出来,说,小初回来啦?今早你什么时候走的?我盯早班都没赶上你。顾北刚走,他一直等到我回来替你看门。
小初模模糊糊的道了谢,小羊笑了笑说,谢我干嘛?你哥们儿人不错。说着调头往自己屋里走,走到半道又回头说,你吃了不?顾北吃了你的方便面,还说你那儿除了几个洋葱什么都没有。我这儿还有点白菜鸡蛋什么的,要是你还吃面就过来拿。
小初一听就懵了,赶紧跑回屋子里检查,他把放在塑料袋里的几个球茎拿出来反反复复的数,手直打哆嗦。等终于数明白了更是出冷汗,扔了东西跑出门跳上车往外追。小羊在后面扯着嗓子叫他他也不理。
顾北!小初拼命的踏着车,这时候才感觉到没有个通讯设备的确是要命。小初瞪大了眼睛在路两边步行的人们中搜寻。没有,没有那个人。上了大路人多起来,完全没办法分辨谁是谁,小初惊慌失措。他放弃了找人,一路冲到一个磁卡电话亭,随手把车倒在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按照提示播电话。这张卡是天玥临走前送给小初的,她回来时间不长,弄个手机费力不讨好,好在北京这几年磁卡电话覆盖率大大增加,刘天章就给她弄张卡带在身边。不过鉴于她一个人呆着对社会潜在危害性太大,她哥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所以这张卡利用率实在是不高。小初这还是第一次用,电话一拨就通了。
喂?哪位?我是顾北,
小初紧张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顾北!顾北!他哆哆嗦嗦的喊了两句,说不出别的话来。电话却忽然中断了,小初盯着话筒一阵茫然。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想着的人出现在眼前,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我说你眼大无神哪?耳朵还不好使。我在后面叫你恨不得一条街都听见了,数你跑得快。找我干嘛?
小初明白过来,摒住呼吸问,洋葱,你吃洋葱了吗?
顾北翻了个白眼,你跑断气就为了个洋葱头,冤不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