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代善。
他不光提前拿下了正彩,而且早早布局,在匡正怀着最后一线希望的时候落子绞杀战国红,让他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论捅刀子,无论意识、手法还是戏剧性,代善都是一流的。
晚上匡正没回家,给宝绽打了个电话,在办公室抽烟到深夜,凌晨一点,空无一人的黑暗中,他拨了个号码。
“喂,”电话接通,他问,“在哪儿?”
那边是被吵醒的,很冷淡:“肯特山。”
匡正又问了一遍:“哪儿?”
“蒙古国,乌兰巴托以东160公里。”
匡正粗略估算了一下:“我上午到。”
“你到成吉思汗机场,我派人去接你。”
“中午见。”匡正挂断电话。
他租了架飞机直飞乌兰巴托,一下机,就有五六辆越野车来接,从飘着羊油气的首都开出去,四个半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成草原,渐渐的,有背着枪的骑手从地平线上迎过来,架着鹰在车队前头开路。
六月,漠北的草已经过膝,匡正在路上查了,肯特山,蒙古族圣山,成吉思汗死后埋葬在附近的起辇谷,它有一个响亮的中文名字,狼居胥山。
霍去病大败匈奴后曾在这里祭天,辛弃疾也留下了“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的名句,这片山岭就是历代武将梦寐以求的“封神”之地。
车队在一大片毡包群前停住,匡正下车,头上不时有无人机飞过,他往四周看,天苍苍野茫茫,平展开阔的地形,如果没有空中巡逻,只要一把反器材狙击枪,一公里之外就可以把毡包里的人打成两截。
穿着蒙古袍的大汉领他往营地深处走,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掀开其中一顶,匡正弯腰迈进去。
奶茶的香气,还有羊肉烤得熟烂的味道,小先生坐在番红色的波斯地毯上,斜靠着丝绸软垫:“匡总,坐。”
他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一张漆着红油的窄桌,摆着茶、羊腿和镶着绿松石的蒙古短刀。
匡正坐下,抿一口茶,是咸的:“来避暑?”
六月的蒙古高原,南风微凉,还带着春日最后的料峭,小先生踩着翘头靴,上身什么都没穿,懒懒地披着一条熊皮袍子,胸前挂着一块纯金的佛牌,背面有一颗吞财虎头,是老年头的龙婆本(1)。
“写生,”他眯起浅淡的眸子,仿佛一头叫不上名字的野兽:“也打猎。”
打猎,富豪的血腥嗜好,匡正低头看向木盘里的羊腿,右后腿,金黄的,滴着油。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小先生说。
匡正抬起眼。
“段家要不行了?”
他人在千里之外,但什么都知道,匡正拿起刀:“我为什么不会来找你?”
小先生想了想,从皮裘里坐起身:“因为宝老板?”
匡正不喜欢他提宝绽,尤其在这个时候。
“去年夏天,家族要我来中国,”小先生摆弄胸前那块佛牌,“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喝多了,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个人保护了我。”
是宝绽,“当时我也在,”匡正瞧着他,“我让他别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