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洲床头这面墙的另一侧就是纪筠所在的七号病房。
许暮洲瞬间从半睡半醒的朦胧中清醒过来,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速度极快地给严岑发去了一条短信。
——隔壁有动静。
严岑没有马上回复,许暮洲暂且将手机揣回了兜里,趴在墙面上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刚才躺在床上时,这种闷响听起来还不太清晰,但一旦有了接触面,这种响声就变得明朗起来。许暮洲踩着拖鞋下床,一点点辨认着声音的频率,往声音出现的那一点挪动着。
许暮洲最后趴在了靠近窗户的墙面一角,他单膝跪在地上,弯下腰凑近了声音的源点。
现在对面的声音很清晰了——对面传来的响声很奇怪,那是一种敲击实物的响声,许暮洲皮肤下的墙面也在随着发出十分细微的震动,声音的频率并不快,但非常规律,像是有人在墙面那头用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锤着墙壁。
这种诡异的敲墙法让许暮洲浑身发毛,夜晚本来就会将人的负面情绪和感官无限放大,何况疗养院说得再好听也是精神类疾病的诊疗地,能进到这里的,除了许暮洲和严岑,恐怕也没有几个正常人。
走廊里的呼叫铃停止了一瞬,在安静的夜晚中,任何声音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许暮洲右耳听着墙面里传来的撞击声,总有种对方马上要凿穿这面墙的错觉。
许暮洲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老式手机的震动带着蜂鸣声,许暮洲下意识侧过身用后背挡住监控摄像头,翻开手机一看,发现是严岑的电话。
“喂。”许暮洲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严岑低声说。
严岑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不知名的警报声和机械提示音交杂不绝。严岑的手机也不知道是怎么收音的,那些尖锐的噪音全一股脑灌进了许暮洲的耳朵,他嘶了一声,觉得有点耳鸣。
这么一打岔,许暮洲只觉得墙对面的撞击声都小了。
虽说承重墙的隔音很好,但许暮洲心里总有种不安定感,他像是怕对面的纪筠听见动静一样,捂着手机暂时离开了墙面,坐在墙角打这个电话。
“我听见隔壁有动静。”许暮洲言简意赅地说:“七号病房,墙对面一直有莫名的撞击声,位置在靠近窗口的角落里,持续有一会儿了,大概可以排除意外情况导致的。”
“嗯。”严岑答应着,他那边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是严岑暂且远离了噪音源。
“你们医生办公室那边能不能看看监控,我总觉得不大对劲。”许暮洲说。
“熄灯之后的香薰喷雾有助眠效果,大多数患者都会睡得很沉。”严岑的语气比平时略快:“所以为了保障隐私,每天晚上十一点之后,病房的监控摄像头都会暂时关闭。”
“什——”许暮洲一愣:“现在几点了?”
“两点半。”严岑说。
光凭电话对面菜市场一样的背景音,许暮洲就没反应过来这个两点半。不等他继续再问,电话那头的嘈杂声又重新沸腾了起来,有年轻的小护士来叫严岑,对方的语速太快,许暮洲听起来有些模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严岑依旧没有挂断电话。他嗯了两声算作回应,对面的脚步声凌乱不堪,还夹杂着一些许暮洲听不太懂的摩擦声响。
“持续补液,B型血,送医。”严岑说。
不等许暮洲理解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严岑已经重新敲了敲话筒,将许暮洲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你说。”许暮洲赶紧说:“我在听。”
“在病房门口等我。”严岑刻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我一分半之后到。”
严岑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许暮洲也没有再贴回墙面去听对面的动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占据了三分之二屏幕的时钟效果正闪闪发光。
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三十二分。
许暮洲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他没有贸然出去,而是将病房门拉开一道小缝,左右搜寻着严岑的身影。
严岑是从走廊那头的某间病房走出来的,那间病房大概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病房门打开着,门口隔着一张担架床。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严岑白大褂上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
许暮洲吓了一跳,也不管什么监控不监控,有没有人看见,抓住严岑的胳膊上上下下一顿揉搓,急声问:“你这是怎么了?自己去单刷了?”
他一时情急忘了收声,严岑把沾血的手套一摘,用食指在许暮洲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事,是十一床的患者割腕了。”严岑说:“不过发现及时,刚才就是正在处理。”
许暮洲被他身上的血迹吓出一身冷汗,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他身上还背了个“医生”的人设。
怪不得大半夜的走廊里这么闹腾,许暮洲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