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司握住了她的手。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再像受了刺激的疯子那样,满眼都是阴郁、讥嘲、嫉妒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以前超然的平和的态度。
他的态度平和了,眼中的欲望却仍然滞重,而且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使这欲望消失的打算。
他闭上眼,侧过头,吻了吻她的手心,又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后一言不发,再次对她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开了。
作为至高神使之首,他应该从未吻过女人的手,但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比那些经常吻女人的绅士要高雅太多,不带一丝一毫轻浮的下流。仅凭这个高雅而克制的吻手礼,完全想不到不久前他还曾为她一个动作而神魂颠倒。
艾丝黛拉觉得他有些可怜,很想可怜他。但她酝酿了好一会儿,都没能酝酿出可怜的情绪,也就作罢了。
她想起阿摩司随手扔在一边的衣服,刚要捡起来,找个地方烧掉,就看见洛伊尔已经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用尖利的牙齿将那件长法衣撕碎了。
“……”
确实有点儿像猫。
在阿摩司的协助下,艾丝黛拉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神殿的收入,而且不用担心蜕皮期的洛伊尔被人发现。
自从那天起,阿摩司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把艾丝黛拉点名需要的卷宗交给她,然后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那头丑陋的畜生安静地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完全进入蜕皮期后,洛伊尔不仅彻底失去了意识,动作也变得极为缓慢,只有在阿摩司进来时,他才会轻轻地一抬头,似乎在警示艾丝黛拉来了一个危险的人物,直到艾丝黛拉把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才会把身子俯下去。
每次看见他的蛇头与艾丝黛拉的腿,仅有一层布料之隔时,阿摩司都想借用神力,变幻出黑色的荆棘,自上而下地刺穿那只丑陋的蛇头,让他的鲜血流满她雪白的脚趾。
但想到还要利用这头畜生接近艾丝黛拉,他才勉强将冰冷而汹涌的杀欲压抑下去。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离洛伊尔蜕皮的时间越来越近。
这天,阿摩司正在主祭坛批阅公文。
今年遗赠财产的人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比去年变得更多了。不光富人争先恐后地向神殿捐赠钱财、土地,穷人也绞尽脑汁地从身上刮出一个又一个的铜板,扔进神殿的奉献箱里。
假如是以往,阿摩司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这些公文。
他知道那些“捐赠”是怎么回事,但这是属于世俗的事务。他的权力是超世俗的,去管这些事就是逾矩,极有可能被神惩罚,世俗的秩序也可能因他的干涉而发生改变。
但想到艾丝黛拉的嘱咐,他的手指在这些公文上停顿了一下,仍是把有关于“捐赠”的文书抽了出来,放在一边。
他想,也许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那种超脱世俗的状态了。
阿摩司正要继续批阅公文。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十根柔软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庞。
那十根手指从他的脸庞,抚到脖颈、喉结、肩膀,然后是胸膛。
他的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阿摩司闭了闭眼,缓缓攥紧一只手。
他根本不需要看见这十根手指的主人,就知道这双手是艾丝黛拉的。
——洛伊尔蜕皮了,她在帮他蜕皮。
而他不知为什么,冷不防连接上了洛伊尔的感官,感受到了那头畜生所能感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