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她的宫人们该怎么办呢?主子一死,她们连这点年例都没了……”
“我养。”
刘凌咬了咬牙。
“我养她们。”
“你拿什么养?你自己还是靠我的家当才好生生长大!”
王姬深吸了口气,真的是有些伤心了,擦了擦眼泪转身就奔了出去。
“别想太多了,跟张太妃去珠镜殿休息吧。你脑袋后面开了那么大一个洞,又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养。”
薛太妃见刘凌已经露出悔恨的表情,心中知道已经磋磨够了,再逼下去恐怕要适得其反,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推去张太妃那边。
“奶娘这……”
“如意看着。”
刘凌看了眼停在屋内的桑昭仪,以及躺在屋角床上的宋娘子,咬了咬唇,跟着张太妃走了出去。
月朗星稀,两人走在静安宫的小径上,一路无语。
待行了一半,提着灯笼的张太妃突然幽幽开口:“当年我张家的药园子里,曾养着许多小白兔。我小时候一直觉得它们可爱,可大了以后却开始害怕它们。你可知为什么?”
刘凌心情沉重,哪有什么心思和张太妃说小白兔,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些小白兔,是我们家拿来试药的。很多药一旦分量掌握不对,就和毒一般无二。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明天就可能皮开肉绽,又或者肠穿肚烂,还有的眼中流血,皮毛尽褪……一想到这些兔子会变得这样是我们害的,我就没办法再喜欢它们。一看到它,我就想到人到底是多么残忍,渐渐连药园都去的少了。”
“我那位师哥……就是你遇见的孟太医,当年药园里那些活不成的小兔子,全是他处理的。”
她提起那位青梅竹马的师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惆怅:“这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差事,他却从来未曾推却过。”
“他和我说,这些小兔子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而死的,虽然我们干了当时看起来恶的事情,但却能挽救许多人的生命,于是恶便变成了善。杀死兔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麻木,将它们的死当做一种理所当然。”
听着张太妃软软的声音,刘凌随之也动容了起来。
张太妃看着手中的灯笼,声音也变得轻快。
“他说,我会害怕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只要想到这些小兔子,就会提醒自己一旦用错药,别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从此用药治病就更加慎重。而他也一直用这些小兔子提醒自己,药即是毒,毒亦是药,全看如何用它……”
“听起来,那位孟太医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为袁贵妃做坏事呢?”
刘凌默默出声:“宫里人都说他是袁贵妃的心腹……”
“这次你们的冤枉,不就是孟师兄给洗清的吗?太医局的事情,其实复杂的很,我爹当年也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总说以后要遭报应……”
张太妃微微敛容。
“医者不能救人,反倒要被迫害人,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师哥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刘凌默然不语。
“所以,小三啊,桑昭仪和宋娘子,如今都已经成了你那座药园里的兔子……”
张太妃回身看他,眼中全是恳求之色。
“别让‘兔子’越来越多,行吗?
看着灯笼映照下晦暗不明的张太妃,刘凌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