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工作之后,才把这事告诉逍三的父母,但他们并不赞同。尽管没直接跟日和子说,却对逍三提过意见,质问过有没有这个必要。逍三笑着说过此事,据说他母亲曾说,日和子是不是太可怜了。
日和子感觉别扭,是因为这个时候语言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就算申明这是自己喜欢才做的,也没有用。失去意义的语言似乎成了只在逍三和他父母间通用的暗号。
“为什么我的话得不到理解呢?”
日和子曾经问过逍三。
“得不到理解?”
然而这个问题逍三同样无法理解。
“老爸和老妈都很中意日和子呀。”
“中意”这个词日和子原本就不喜欢,却无法跟逍三说清楚。
“日和子话好少呀。”
逍三的母亲曾不止一次这样说过。这并非指责,只是单纯的困惑。
小口喝着已经凉了的咖啡,日和子看着窗外,苦笑着想,我现在又朝着让双方都感到困惑的方向行进了。
列车滑进了宇都宫站,吐出几位旅客。日和子看到一对中年男女上了车,女人身穿红连衣裙和皮毛大衣,异常消瘦。
逍三父母家的院子非常大。第一次被带去的时候,日和子让繁盛的草木惊得目瞪口呆。她还记着大门两侧的苹果树上开满了花。
客厅里经常爬进虫子,毛毛虫、蚂蚁、蜜蜂和蜒蚰之类。日和子非常讨厌虫子,又不愿让人觉得大城市的女孩子胆小,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像大家那样把虫子捏起来扔出去,估计别人都觉得自己没用吧。
那个家。
和逍三结婚以来,每年都要回去两三次,所以日和子去过那个家好多次了。昏暗的走廊、位于偏房的浴室、挂着祖先肖像的卧室。日和子无处置身,只好一动不动地缩在客厅的角落里。
哎呀,日和子在这里呀——经常被人这样说。
“啤酒。”
在通道对面,吉他男叫住了售货车。
“我也来一个。”
日和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钱包。因为这里太热,她辩解似的想着。因为这里太热,喉咙渴了。
男子先打开易拉罐,紧接着日和子也打开了。啤酒凉凉的,出奇地好喝。日和子望着代替镜子的窗户。没关系,这点酒不会脸红。
她忽然想,旁边的男子会怎样弹吉他呢?他那握着啤酒罐的手指修长漂亮。
日和子移开目光,想返回自己被赋予的角色,去丈夫的父母家探望的儿媳的角色。她并不讨厌被赋予某个角色,所谓角色会指示前进的方向。而且日和子喜欢逍三的父母。或许连逍三都不相信,但她确实喜欢他们,觉得他们是宽厚善良的人。
只是,日和子在卸下角色后的所见所感,是个微妙的问题。所以她必须赶快回到自己的角色中。她低声笑了,只能低声笑着返回。
几年前的夏天,日和子和逍三回到老家,发现充当两人卧室的房间里贴着神社求来的神贴,据说那是祈求多子多福的。当晚逍三叫上了附近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日和子一边放烟花,一边偷偷地笑,不停地笑。
离开福岛后,部分车厢被摘下,乘客的数量更少了。东北新干线晃得相当厉害。日和子从洗手间回来时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车厢里只剩下六名旅客。她本人、在宇都宫上车的一对男女、穿着一层层衣服的少女、抱着吉他身穿大衣的年轻男子、正在座位上沉睡的穿西服的魁梧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