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闹剧,又让她在坊中好好清点一番。名册翻了个遍,也查问了很多人,确实没人认识宝莺。
不过艳娘瞧见宝莺的第一眼,心里其实就已经笃定了,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出身风尘,骗也好,绑也罢,都要把这娇娘掳来就凭这清纯可人的脸蛋,以及玲珑身段,一定能够吸引来许多客人的。
哟!正要去寻你呢。艳娘上下打量着宝莺的衣服,语气轻佻又不屑:怎么,这么潇洒自在的模样,是葬了爹,又有钱赎身了?
宝莺乖巧一笑,摇了摇头:没有呀,哪能一夜之前酬这么多钱的。
哼。你这话说的,是我狮子大开口似的。既然是打理好了这家中事,以后就在我这琳琅坊安安心心干下去,知道了吗?
知道。
宝莺就这么跟在艳娘身后,全然不在意旁边指指点点的人,跟着来到了后院。
这琳琅坊规矩森严,艳娘就是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坊里前院琳琅楼,就是接客的地方。雅客接,淫客也接。后院一大片地方,除了厨膳洗衣房,其余被分成了一栋栋小的砖房,春姐们一人一间。
接客的酬劳,春姐们也都不能过问。不过分成都是二八,大部分都要进艳娘的口袋里。日常吃住不用自己掏钱,但是梳妆打扮的这部分费用,就得自己拿了。故而越是客多的春姐,便是约花枝招展,生意兴隆。那些姿色乏乏又不会讨巧的可怜人,怕是存到死,都存不出这赎身钱的。
艳娘给宝莺安排了个老嬷嬷,名叫白婶。说是这宝莺还生疏不会事儿,得多教一些,其实也就是变相顶梢。
那我何时可以接客?
艳娘白她一眼:找什么急接客?就你连事后打理自己都不会,那不全把客都吓走了?
你就等着吧,有你学的。
宝莺听罢,脸上的表情虽依旧乖顺,可心中却惴惴不安。莫不是还要再出些什么难题给她?这男欢女爱的事情,不就是闭着眼睛承受,有什么好学的?
若是要学,就肯定有考核,万一考核不过呢?
她虽然尽力掩饰,可这艳娘一走,忧虑的心思就再也绷不住了。白婶看着她的新主子,轻言细语安慰了好一番,多少让宝莺心里有了底。
这要调教的人,是什么个样子的?
哎哟?你说高先生?他呀······圆脸桃眼的白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是才想好措辞:高先生样子像女人,脾气喜好也像女人,整个坊里的姐儿都喜欢他,爱同他说悄悄话。
宝莺皱着眉头,对这位明日即将要调教她的人,更是感到好奇。一夜睡得不踏实又沉重,熬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白婶就带她去到了高先生的那栋小楼。
终于是见到了这人,宝莺才能品出白婶先前的这评价,的确是不差分毫。
还未见到真面目,在屋子里等着的宝莺就闻到了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香味。由远至近,绕绕挠挠,勾着所有的注意力和精神。那是沉厚的莲叶清香,像是被丢进了盛夏池塘,与茗荷泡了个痛快。
这样清雅的花香用在男子身上实在是过于诡异。宝莺皱着眉一抬头,便是看见了这位高先生。
身形高大又消瘦,长乌黑发披肩。缓缓步入,两袖揣满慵傲。目似星河流离,唇薄如叶,衔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贴在那光洁如玉的面容之上,给俗套板正的文雅气质平添了风流。
这穿得衣裳,更简直是可以用糊里糊涂来形容:半开的领口,一身软丝白的薄衫拖地,隐隐约约可见皮肉颜色。刚才那走起路来的样子,真当第一面以为来人就是个姑娘。
宝莺看呆了,一时间发愣。转瞬又下意识觉得此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心中古怪,就僵硬地把视线挪开。
男人瞧着她这副样子,噗嗤笑出声来。白婶站在旁边也是笑,不知道是在打趣她,还是对这别致的高先生发情痴。
这位,就是咱们琳琅坊中的尊者,高先生了。那这位姑娘······
真是有劳白婶了。姑娘芳名,就让她自个儿同我慢慢介绍罢!他开口,这音调是软糯轻飘,似白杨柳絮,风吹而起,竟然刮得宝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是是!嗐,是我白婶碍事儿了!你们,你们多聊聊!白婶的眼睛看着他,都快要生出花来。又揶揄地给了宝莺一个眼色,急急忙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