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阁与裴渠都没甚胃口,吃得又慢又少;小十六娘则抱着一只碗埋头拼命吃,看起来像是饿了一整天。她将面前小案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差抱起盘子来舔。她吃完了抬头看看两个大人,想说什么却老实闭上了嘴,只抹抹额头的汗,道:“为何台主爹爹会与裴叔叔一起住?”
裴渠不作声,沈凤阁也不说话。小丫头霍地站起来,又琢磨了半天说:“我想洗澡……”
她满头满脸都是汗,看起来脏脏臭臭的,不让她洗实在说不过去。
沈凤阁搁下筷子走到小丫头案前将她拎出来,步子不停地将她丢进了南山的睡房,正要去厨舍拎热水来,小丫头却眼尖看到了榻上的南山,惊道:“南山姊姊!”
她说着扑过去想将南山喊醒,可身后却伸来一只手将她拎到一边:“不要鬼叫。”
十六娘倏地闭上嘴,她瞥见了南山袖子上的血迹,便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便明白事情可能比坊间传得还要严重。
沈凤阁将热水倒进浴桶,又将包袱扔给她,随后叮嘱一声“老实洗完就出来”便关上门出去了。
小十六娘对着那关上的门做了个鬼脸,之后磨磨蹭蹭脱衣裳,目光还总往南山那边瞟。她踩上小矮墩爬进浴桶里,搓搓脸搓搓背搓搓头发,自认为洗干净了就要爬出来,可她手滑脚滑的,浴桶又高,连个垫脚的东西也没有,实在是很难爬出来。
她努力了好几回,最后噗通一声掉回去,摔得背疼屁股疼。她“哎唷”了一声,躺在水里仰面说:“我又掉下来啦。”
接连掉了好几回,小丫头忽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趴在浴桶边瞅了瞅,只见床上有个身影坐了起来,便忙嚷道:“南山姊姊南山姊姊!”
南山初醒,还没能完全醒过神。她头痛得非常厉害,整个人很虚,迷迷糊糊看到浴桶边上趴着个人正在求救,努力了好久这才下了床,头重脚轻地走到浴桶边,将手伸过去要抱她出来。
小十六娘瞪大了眼讶道:“南山姊姊好厉害,刚醒来就能抱得动我!”
南山声音哑得几乎不能听,她将小娃子捞出来便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你甩了多少回啊,噗通噗通个不停……”
“南山姊姊全听到啦!”小丫头完全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将南山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还想再问些事,最后还是南山扯过旁边的布搭到她身上,她这才“嗷”了一声,赶紧翻包袱找衣裳穿。
南山靠浴桶坐着,半睁着眼哑声问:“你为何会过来?”
“我跟着裴叔叔来的。”小丫头迅速套好衣裳,转过身面朝南山系衣带:“近日听到好些关于南山姊姊的事,可担心了……”
“哪些事?”南山闭了闭敛精神,顺口问下去。
“眼下到处都贴画像,那么多画像里面就有南山姊姊……”小丫头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坊间传闻,南山便安静闭目坐着听。
沈凤阁在堂屋等了好长时间,见那屋还没有动静,忍不住皱皱眉,走过去正要抬手敲门,外面的大门却抢先一步被人敲响了。
沈凤阁眼下不方便露面,又碍于十六娘在里面洗澡,便转过身去了厨舍。裴渠自堂屋出来,走到门口问了一声,对方隔着门回说:“某等是从吴王府来。”
裴渠手放在大栓上迟疑了一会儿,最终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吴王府执事,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夜间出入平康坊是京中某些手握特权的人士惯做的事,吴王府这时来人并不奇怪,也并不会令人起疑。
裴渠见此情状,心中有几分揣测,却也不能完全摸透吴王的心思。
执事请裴渠上车,裴渠遂将小仆唤来低声叮嘱了几句,这才跟着执事离开。
小仆将大栓放好,见沈凤阁从厨舍走出来,便对他如实禀告了裴渠交代的事,无非是照顾南山一类,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沈凤阁关心的重点是吴王相邀,按说吴王低调多年,与朝臣也鲜有往来,深更半夜请裴渠前去有些莫名其妙,然沈凤阁知道吴王与裴渠曾是故交,若不是诸王连谋一事,恐怕这两人至此仍旧会是好友。
吴王难道是要找回这个老朋友么?
此时的吴王府内,吴王正坐卧在床上接受大夫诊治。这大夫正是上远遣派而来,先前已替吴王诊过多次。大夫此次诊完再次换了药方,又迟疑地问吴王:“贵人可是按时用药了?”
“用了。”吴王低头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单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似乎随时都会破掉:“我倦了,就到这吧。”
吴王头一回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大夫只好留下药方匆促离开,一刻也没能多停。那边小仆前去熬药,吴王便坐着等。
裴渠到时,小仆恰将药碗端进房内。吴王破天荒起了身,从小仆手上接过了药碗,寡淡的脸上有积聚的怨怒慢慢铺开。
小仆无意瞥到那表情甚至吓了一跳,赶紧弓着身离开,他刚将门带上,还没走出去几步,便听得房内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
而这时的平康坊北曲小宅内,沈凤阁正坐在堂屋看书,却忽听得外面传来动静。他搁下书,以为是十六娘那小丫头终于洗完澡出来了,又别扭着不怎么想理她,遂拿起书继续看。
可还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小十六娘尖利的嚎叫声:“不好啦!南山姊姊忽然跑出去了!”
沈凤阁霍地起身走出去,只见十六娘站在廊内吓得惊慌失措地指着门口道:“刚刚南山姊姊像疯了一样跑出去了!”
“你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