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刺骨寒风,让衣衫湿透的徐顶峰浑身冰冷。
远远有密集马蹄声传来,他心中一凛:想不到追敌竟会这么快赶来,此时神疲力竭双手疼痛难忍的自己,应该如何抵挡?
两匹健马顺着古道驰奔,马上二人是黎府的护院武师,骑白马的瘦弱汉子是快刀柳星雨;胯下红马白净面皮的是夺命钩纪无恨。
亘古以来,黄金丽人哪个不爱?更何况这身陷草莽的柳纪二人?从听到混世恶贼当众承诺重赏的一番话语,这二人马上涌动了既可领重赏、又能抱得美人归的花花心肠。刚刚捱到五更天的万家鸡鸣,二人急慌忙起身洗漱,一起牵马结伴追上路。
凄迷晨雾中,快刀柳星雨最是眼尖,慌忙用手指着荒野里的一个人叫道:“纪大哥,你看······”
纪无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凝一层白霜的田野间,有一人面朝大道,高高蹲在田埂上出恭!
纪无恨用手在空中挥闪几下,试了试风向,略一思索,慨然笑道:“想那徐顶峰小贼,乃是明月侠的嫡传高徒,既然能够练就武林中最难练的【丹枫玉露】功,自然是聪明绝顶的青年才俊!此时北风正紧,你看那人却是面南出恭;正常人岂不晓得臭气随风走,正好熏染到他的简单道理?何况两人的衣衫颜色也不一样!此乃乡间一痴儿,无须理他。”马蹄哒哒,两人拍马前行。
徐顶峰长吁一口气,暗呼:“侥幸!”慌忙提起裤子,闪身钻入田沟继续前奔。内心焦急如焚的他,恨不得此刻能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江南金陵城,带兵救助凤妹妹脱离苦海。
兜兜转转左闪右伏,又疾行了一个多时辰。古道上传来一串悠扬马铃声,徐顶峰不由得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定是又一伙从黎府追来的逃命鬼。
他极目四望,发现前方几十步有一土岗,几只小羊在土岗上悠然吃草;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毫不犹豫迈开大步飞奔了过去。
骑马追来的是削骨刀胜音,笑面虎商洛山,二人是来自莫干山云龙门的同门师兄弟。
两年前二人在浙东犯下命案,为了活命不远万里逃到中原,为了求得一口安稳饭吃,才投到冬鹿楼黎府避祸。
两人一路走一路细察,一心想在追捕中拔得头筹,获得【研花楼】千娇百媚俏佳人的青睐。
田野空旷,几只小羊土岗上低头吃草。有一人斜躺土岗上,裹一件破烂羊皮袄酣酣沉睡的画面,自然逃不过二人尖锐毒辣的眼光!
商洛山正要拍马过去,却被师兄胜音制止:“咱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何时见过睡觉头朝下的武林中人?那小贼自幼习练【丹枫玉露】功,岂会不知凡是身负深厚内家功的高手,头低脚高酣睡,会导致气息不畅血液逆流,轻者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重者经脉寸断肝胆俱裂?
“这厮倒躺酣睡浑然不觉,自然是一个不习武功的乡野村汉。更何况前有柳星雨纪无恨两人追寻,若是此人,岂会将他留给你我?”一番话让商洛山频频点头,两人同时打马离去。
待到两匹马不见了踪影,徐顶峰方从土岗后闪出,从怀中掏出几两散碎银子,塞到皱纹纵横的老羊倌手中:“多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老羊倌笑着摇摇头,将银子与怀中掏出的几块麦饼,一并塞到徐顶峰怀中。
前行十多里路,走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眼看看已近午时,吃光麦饼的徐顶峰口干舌燥,浑身疼痛。
好不容易走到一棵树干挺拔的苍松下,精疲力尽的他,身子一软瘫倒在树下一块青石上,想稍事休息一下再赶路。
忽听得耳边‘啪’的一声响,紧跟着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整个身子被一张大渔网紧紧罩住,高高吊在半空中。
一声刺耳鸣镝破空声,响彻丛林;几匹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手持鬼头大刀的精壮年轻人,无比矫健地从马上翻下,将吊在渔网中的徐顶峰围在中间。
几条呼啸带风的马鞭,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阵猛力抽打:“无耻小贼,竟敢跑到伍哥寨的地界上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徐顶峰刚开始还极力挣扎着高声辩解,随着坚韧渔网的越收越紧,又在十数条马鞭不分情由的猛力抽打下,片刻便口吐鲜血,昏厥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牢牢捆绑在大道旁一棵大树上。他浑身上下被马鞭抽打得皮开肉绽,一阵阵火烧火燎的刺骨疼痛,使他脸庞不停地抽搐痉挛,变得无比狰狞。
十多个腰悬鬼头钢刀的年轻男子,围着他来回不停转悠,眼神里尽显嘲弄鄙夷的不屑神色。
两位绰约多姿的妙龄艳婢,推着一辆做工精致的木制四轮车,缓缓推到徐顶峰身前。
披发跣足、身着皂罗道袍的三叔公伍智山人,手摇着羽毛扇端坐车内,淡淡言道:“这位小哥家乡何处?为何要来我伍哥寨内行窃?”
徐顶峰嘶声怒吼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何来行窃之说?”伍智山人冷冷一哼:“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一个人鬼鬼祟祟藏匿在树林中,难道不是图谋不轨的盗贼么?”
徐顶峰双目尽赤:“俗话说捉贼捉赃,你们伍哥寨有什么珍贵宝贝,会放在荒芜野林中让人偷盗?你们偷施机关将我拿下,又从我身上搜出了多少赃物?
“我自是一无辜路人,为了抄些近路误闯山林内,你们伍哥寨却罔顾江湖道义,一味恃强凌弱诬陷好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殴打,天理正义何在?”
伍智山人仰面朝天,装扮出一副苦苦思索状。
过了半盏茶功夫,方微微一笑叹息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为保一寨父老的安宁,就算伤及无辜,也在所难免!一场误会,让小哥受委屈了。”
他将羽毛扇轻轻一摆,便走过来两人,为徐顶峰松了绑。
数匹洁白的白绫,被几位伍哥寨青年刀客砍树枝钉地,围成一个简陋的更衣帐幕。四名艳婢手托新衣药物净水绢布,严严实实将徐顶峰围在中间,非常娴熟地为他敷药擦拭血迹,又殷勤为他换上一套不合身的崭新衣服。
待得布幔撤下后,坐着四轮车的伍智山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伤痕累累的徐顶峰,在伍哥寨年轻刀客紧随身后的无声押解下,顺着宽敞的大道,一瘸一拐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