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怎么了?”
天气灰暗,映得屋内黑沉沉的,显得崔连行的脸色越发难堪。
姚氏吩咐秋子点灯,火苗点燃的那一刹那,崔连行的脸色略微好转。
他同姚氏一样,念叨同一句话:“孽缘,孽缘……”
“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娘为什么没有嫁到德远伯府?反而嫁给父亲?”裴仪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什么事!
“元兴四十三年夏,德远伯府办荷花宴,邀姑娘公子们赏荷,阿姐也在其列。”
崔连行压声说:“阿姐赏荷时落水,恰好段延科不在,裴二爷下水施救。当日旁观的人很多,谣言顺势而起,她们说……她们说……”
崔连行说不出肮脏污秽的话,捡着能说的,说给裴仪听:“她们污蔑阿姐,说阿姐喜欢裴昌廷。”
三年前,裴媛诋毁崔涟漪的话,在裴仪耳边不停地回响。
“你娘恬不知耻地勾引二叔,这才有了你!”
“你娘,崔涟漪,勾引你爹!为了嫁给你爹,不惜跳进水里,博你爹爹同情。这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满京城里谁不笑话你娘!哈哈哈……笑死人!”
“你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巡盐御史的女儿,怎么偏生得如此不要脸,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
裴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姚氏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
崔连行继续说:“段延科当面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大好……没想到,第二日就送来了悔婚书!阿姐不堪其扰,自轻自贱,若不是父亲下朝归来,只怕我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崔连行忍不住哽咽,杏眸微红。
裴仪又想起了裴媛的谩骂:“七妹妹别走,姐姐的话还没讲完,话说回来,我那善良的二叔,怎么得能识破你娘的诡计,哎!跳水,哎!救人,哎!你娘上吊,这不是逼着二叔娶她么!哎!成亲了……你说说,你娘是不是很会?比你强多了!哈哈哈……”
这怕是崔涟漪嫁给裴昌廷的根本原因吧?
裴仪痛心疾首,如果、如果那日落水,救阿娘的不是裴昌廷,那该多好!
阿娘不会这么悲惨,她也不会这么悲惨!
“阿姐自轻那天,父亲得了圣旨,调任河东道巡盐御史,即刻上任。父亲本来打算带着阿姐一起走,偏偏……偏偏承宣伯夫人找上门。”
承宣伯夫人,哼,就是今时今日的老夫人。
裴仪一听到老夫人的名号,只觉得急火攻心,怒问:“她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为她儿子求婚!”崔连行脸色阴郁,讥讽道:“毁了阿娘的婚事,她心里过意不去,想着怎么着也是他儿子救人惹下的流言蜚语,不管怎么说,既救了阿姐,不能毁了阿姐。”
“我娘就这么嫁到了承宣伯府?”裴仪不敢相信,睁大眼睛看向崔连行。
只见他仰头叹气,“是,父亲应了。他想,这肯定是阿姐和裴二爷的缘分,他不该拦。把阿姐一个人留在京里,带着我和我娘赶到河东赴任。”
裴仪觉得如有一棒,当即挥在她的头上,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