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住口吧。”还没等乐羊说完,乐信就厉声的打断了他,说道:“尔这些年都学了什么?就学了不忠不孝吗?在家不知孝敬父母,在国不知忠于国家,尔还真有脸夸夸其谈,还绝不愚忠,像尔这样的人和畜牲有何区别。”乐信已经被气得浑身栗抖,他指着门口对乐羊说道:“尔那个明主不知在哪里等着尔呢?尔走吧,去找寻人家去吧,看看谁能给尔一顿饱饭,尔吃饱了,好带人来欺负自己的祖国吧,到时只要吾还活着,就定当在战场上将尔等碎尸万段!”
“父亲息怒,儿不是那个意思,儿是说良禽要择木而栖。”
“尔别再说尔的那些谬论了,吾早都听腻了。走吧,不要让吾再看到尔了,走吧,去找个高枝择木而栖吧。把舒儿留下,禄儿还小,你们两口子带上禄儿爱上哪上哪去吧。”
“父亲,父亲,儿惹父亲生气,儿不孝。”乐羊低头认错。
乐信用手一摆,指着门口,不再理他。
乐羊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家中,早有妻子迎了出来,见他低着头闷闷不乐,就问道:“丈夫可有什么烦心事吗?”
乐羊自顾自地向里走,并不搭话。妻子跟了进来,然后扶他坐下,又问道:“丈夫这是和谁呕气呢?说出来岂不痛快些。”于是乐羊就将和父亲的事说与妻子。妻子听后对乐羊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志在四方,何必拘俗守常,这里既然容不得我们,我们就应另谋出路才是正道。”
“汝说的轻巧,我们能到哪里去呢?难不成都快四十岁了,还要像以前一样四处颠簸四海为家吗?再说了,吾要是走了,老父亲有谁来照顾,这真成了不孝之子了。”
“让舒儿留在爷爷身边也有个照应呀。”
“这华阳君让舒儿随他去华阳城做随侍郎。”乐羊说道。
“看来这华阳君也不像汝说的那样呀,能用咱家舒儿就蛮有眼光的。”乐氏肯定的说。
“汝知道什么,现在的中山国君根本就是个傀儡,他这儿子华阳君以后还能怎样呢?再说当今天下群雄逐鹿,今天你打我,明天我灭你。吾看这中山国之庸主,根本就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早晚又要重蹈覆辙,仍难逃被灭国之恶运,给他效命岂不是明珠暗投吗?”
“照丈夫这样说,果真如此的话,应该先劝劝父亲才对啊!”乐氏说道。
“劝,劝什么?劝父亲不当中山国的将军?想当初,二十多年前,晋国伐中山,在左人城外,父亲差点一戟要了上军将赵无恤的命,要不是国君无能,父亲岂可投降,当时赵无恤曾对其身边的人说,如中山之将皆同乐将军,谁还敢小看中山国。而如今,新来的这国君,说是老中山侯的后裔,那又怎样呢,左相是赵侯派来的高赫,右相是魏侯派来的翟璜,一个握着财税,一个掌着兵权,岂不仍同以前一样,是个傀儡罢了,如今,封了儿子华阳君,就将父亲从华阳将军降为鸱之塞的守关将,他也不敢有怨言。要是父亲能听进去半句劝,吾还至于要被赶出家门?算了吧,他们忠君爱国,我们也非异类,百里奚也曾逃亡至楚,如果国君贤明,不用羊皮,吾也愿回来辅佐。”
转天早上,乐羊与妻子带着小子乐禄果真来和父亲辞行。乐信虽也因昨晚的事斥责乐羊而感到后悔,但见乐羊还真的来辞行,就又强压怒火道:“汝等也不用这般使性,要是果真在外混出个名堂,也是汝之能耐。但凡有个马高蹬短之时,也别忘了中山国还有个家可以回来,没人和尔计较。”
“父亲,儿只求父亲勿生儿的气。儿此次想去安邑,闻魏侯广纳贤士,儿也想看看在那里能不能有所建树,但儿仍是放心不下您老人家。”乐羊垂泪说道。
“哎,但愿如尔所言,有个好去处。想那安邑城有尔族叔乐商,据说与魏相季成甚好,尔就去投他,吾再给他写封信,尔带上,想必其可帮尔引荐。吾这你们不用惦记。你们好自为之吧。”乐信说完,忙写了信,并让他们带些礼物,又拿出一些银两和中山刀币让他们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乐羊和妻子叩别了乐信,带着小儿子乐禄,取道左人,往井陉塞而去。不提。
又转天,华阳君和公子浣也辞别乐信,带上乐舒一起出鸱之塞往代地而去,乐信亲送至半路才回。
这日到了代地,华阳君和公子浣一同前往代成君府上,拜望代成君。刚到府门前,就有府吏跑上前来,跪在公子浣面前说道:“公子,您可回来了,这几日主人身体突然不好,找了医官给了药,也不见好些,昨晚上还念叨您呢,说今天正准备派人去华阳给您送信,可巧您今日就回来了,快进去看看主人吧。”
公子浣慌忙跑进府门,华阳君也紧跟着一起进去,没有两个时辰,就传出代成君赵周薨了。这府上就忙了起来,一面遣人往晋阳送信,一面大办丧事。成君府搭设灵堂,公子浣披麻戴孝迎来送往,华阳君一边也和公子浣一样带孝守灵,一边写了奏章,派乐舒带回华阳城,让绵仲转奏文公知晓。
没过几天,赵襄子就派常庄谈亲来吊唁,并带来赵侯手谕,让公子浣世袭代成君之位。另外,中山国文公也派内使王扁前来吊唁。
这几日,华阳君就住在代成君府上。常庄谈和王扁皆回国复命。华阳君也看看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就和代成君赵浣说,要回母亲的老宅看看,赵浣就派府吏和一些士兵护送华阳君前往。
华阳君来到了老宅门前,早有几个仆人得到通知,提前将大门打开,站立在两边,等着华阳君回家。姬窟进得门来,但见庭院依旧,却已是物是人非。芳草依依,再难见音容笑貌。他来到母亲生前的屋子里,静静的坐了下来。其他人见状,都默默地退了出去,只有刚回来的乐舒留在身边陪着他。他就一直这样的坐着,一言不发,直到仆人们进来掌灯,他才回过神来,对乐舒说:“搞点酒来。”
“诺。”乐舒退去准备。
没有多会儿,酒菜备齐,乐舒说:“禀华阳君,今日的酒菜有点简素,因这府上都是下人在这里看守,所以也没有人会做可下酒的菜,本想到代府去做,又怕时间太久,况且也不便打扰,因此小的就擅自做主,在街市上弄了些鸡和肉,胡乱做了几个菜给您下酒。”
“无所谓的,能吃就行了,来来,陪吾喝几尊。”乐舒答应着,就侧着身子陪着姬窟喝酒。
几杯下肚,姬窟说道:“汝可知吾母亲的事吗?”
“小的有所耳闻,不甚详细。”乐舒回答道。
“哎!现在说来,仍然是一腔怒火呀。吾之师傅易大夫,让吾不要过于儿女情长,可这口恶气实难咽下,等将来吾有了实力,定要她们加倍偿还。”
乐舒点头,就这样听着姬窟边说着、边喝着,聊到了半夜,最后分别倒在榻上,和衣而卧。
姬窟帮忙料理完代成君的丧事后,回到了华阳城,见到姨母狄美姬,和她说了关于妹妹的事,正碰上代成君的丧事,看来又要往后面拖拖了。狄美姬虽说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这事还就这么凑巧,真是好事多磨啊,恐怕又要等上三年,她心里总是不踏实,可又能怎样呢?她又心不在焉的和姬窟聊着别的,就让姬窟回去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