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麦托一个叫白术的扮禾佬,搭个口讯回来,他和党参,投奔到革命的队伍中去了。他说过,革命未成功,他就不会回来。”
“姐姐,你晓不晓得,这支革命队伍,在哪个地方?”
“我一个农村里的妇道人家,整天守在这个巴掌大的西阳塅里,哪晓得他们在哪个地方呀。”
杜鹃突然说:“姐姐,你不是哄我吗?”
“哄你?为什么要哄你?我告诉你,你的瞿麦哥哥,投身革命队伍,还要请你保密呢。不然的话,我们的家人,都有性命危险呢。”
杜鹃坐立不安,焦急地院子中走着圈子,自言自语:“一定要找到瞿麦哥哥,一定,一定!”
一会儿,杜鹃似乎拿定主意,对金花说:“大姐姐,你如有瞿麦的消息,你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
“杜鹃,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姐姐,我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像火一样,有点烈;有时候,像牛一祥,有点犟。除非瞿麦哥哥亲口对我说,他不要我了,我才好另找他人。”
我大姑母实在想不通,杜鹃妹妹,看上去瞿麦哪一点?随她的便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办吧。走进死胡同的人,迟掉会晓得,斢过头吧。
我大奶奶问曾大老帽:“大媒人啊,托你的福,方海和天冬的家长,是个什么意思?”
曾大老帽说:“哎哟,你们女方这边,如此通情达理,仁至义尽,男方的家长,当然是求之不得呢。”
我大奶奶听后,笑得合不拢嘴。
我大姑母,抱着芡实,走进堂屋里,和曾大老帽打个招呼。
我大奶奶问:“哪个杜鹃姑娘呢?”
金花说:“她回去了。”
我大奶奶说:“她是什么态度?”
“她呀,到底是眼光浅,认定了瞿麦,非要瞿麦给他一句话。”
曾大老帽说:“哎,这个女孩子,性格太刚强。她也晓得,她哥哥杜仲,配不上夏枯妹子。我做这个媒,伤尽了脑筋呢。”
我二奶奶说:“月老啊,麻烦你和杜鹃她妈妈,讲清道理,这个扁担亲,退掉算了,莫耽误杜鹃和夏枯的青春呢。”
曾大老帽说:“我曾大老帽,何尝不想退掉这门亲?但是,杜鹃这孩子,万千的男子不选,偏偏对瞿麦情有独钟。她那娘老子,钻进了牛角尖,认为,杜鹃若是嫁给了瞿麦,而夏枯不嫁给杜仲,她家里吃了大亏。”
我大爷爷说:“我枳壳大爷的女儿,夏枯,还小得很呢。有机会,麻烦你告诉杜鹃她娘,我还想留在身边,多带几年。至于瞿麦和杜鹃这事,两个都是年轻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七月初三日,一大清早,我爷老子决明,看到火辣辣太阳,从金门形爬上来,我爷老子突发奇想,要将太阳,一刀一刀砍下来。
我家大黄牯“犟犟”,吃了一会露水草,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小太阳。
小太阳像一个像是醮着霜花的红柿饼子,一点一点地长大,长圆。大黄牯“犟犟”毫不客气,啃着大红柿饼的边,太阳被大黄牯啃得像个不规则的齿轮;我爷老倌更不礼貌,一刀一刀砍着大红柿饼的蒂,砍得大红柿饼掉在地上,乱滚了几圈。
我大奶奶向厚朴痞子讨了一张红纸,剪了四个带鸳鸯图案的“囍”字。等一下,新郎君挑着红皮箩来,拿出辞堂碗,一头放竖麻蚊帐和几身替换衣裳,一头放上新棉花被子和枕头,红皮箩上边,理所当然,要盖上红囍字。
几十个爆竹子响后,我三姑爷方海,我四姑爷天冬,面带笑容,走进了添章屋场。做月老的曾大老帽,看见接新郎君的人,只有我大奶奶慈菇,二奶奶茴香,我七姑母紫苏,我大伯母黄莲,心里凉了半截,连忙问:
“枳壳大娘,陈皮大娘,你们家的新娘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