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世子玷污良妇之事在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盛京,其中不乏若星买通了乞丐牙婆之流四处散播的功劳。
许是前人开路,短短半日之后,竟又有受害的姑娘敲了登闻鼓举告徐远礼,一时之间,侯府世子已然臭名昭着。
跪在皇宫外的军中剩员得知此事,更是要为他们的少将军求个清白,此事已然被推上了高台,就差一道赦免圣旨了,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仁德帝把此事丢给了众位大臣,大臣一派为安远侯叫屈,一派认为西凉战事未平,应当放了江焉阑。
令人惊讶的是,太子殿下称病未上朝,最后站出来求情的,竟是珩王。
一日之后,这道圣旨终于到了审刑院。
夜色阑珊时,纷飞的小雨停了,行人收了伞,嬉笑怒骂着结伴走入盛京城的夜市中,灯霞燃亮暗沉的天色,仿佛纵有天大的事,终会消散于凡世喧哗中。
审刑院外,一辆素面黑漆的马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一个修长的天青绸缎长衫男子,男子走道审刑院门前,对护卫拱手道:“刑部郎中长子陆初霁,来接少将军的。”
陆初霁明面上是江焉阑的表兄,来接人合理,护卫接了上头指令,并未为难就放他进去了。
尽头的大牢内,饶是陆初霁做好了准备,在走到牢门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草榻上,几日前至少还算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此刻正静静躺着,犹如没了气息,那苍白的两颊深深凹陷下去,下颌变得刀刻般锋利,乌发上的发冠早已不知所踪,只随意散在榻上,再往下看去,已有损毁的玄色宽袍上如同染了水渍般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只是陆初霁知道,那不是水。
一块美玉被摔碎了,是病弱幽微之美,美如死物。
陆初霁有些不敢惊动,但又怕江焉阑出事,踌躇着小心走到草榻前,伸手探了探面前人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只是昏过去了。
不知安远侯那狗东西给了审刑院这群皂隶多少好处,竟让人如此对待江焉阑,陆初霁心中不忍,叹了一声,回身命护卫取来一些水,打湿了帕子,想给江焉阑擦一擦唇角干渴的血迹,实在是,看着……太惨了点。
只是帕子还未近身,就被人挥开了,顺带差点捏断他的手。
陆初霁:“……少将军,是我,你的表哥。”
琥珀眸拨开云雾,缓缓看向来人,手上却并未卸力,似是讨厌别人碰他。
“我不碰你,放一放,有点疼。”陆初霁觉得自己是挺犯贱的,差点忘了这人是传说中的冷面阎王,除非他自愿,否则谁能伤他如此?
江焉阑收回手,眸中尽是倦意,问道:“珩王放我出去的?”
“是,但不全是。”陆初霁想到这几日盛京城发生的事,神秘兮兮道,“有人举告徐远礼的事,你大概知道了,但你一定不知道的是,你府上的一等女使冬菱是个机灵丫头,在你入审刑院那日,她拿着银子去慰问了许多你部下的军中剩员和亡兵家眷,那些人知道你被抓之后,自发在皇宫外跪了好几日求情呢。”
江焉阑眸色微闪,府上女使他自然记得,只是他当初挑下人入府,挑的都是忠厚守礼的人,并没见过什么机灵的女使。
这个冬菱因为心思单纯,开府之时被他派去给玲珑斋了。
玲珑斋……
他想到什么,心上如涸地落下一抹朝露,却不敢多求。
陆初霁见他出神,想到此地不宜久留,提议道:“我先送你回府再说,你身上这些伤需找个好郎中。”
江焉阑的确倦得狠,只沉声道:“都是皮外伤,无碍,不过,不要回将军府,安远侯怒意未消,我暂还无力应对。”
陆初霁点头:“知道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