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焉阑放心阖上双眸,沉沉昏去。
陆初霁将他抬回马车的软榻安顿好,马夫小心翼翼问道:“陆少爷,回将军府吗?”
陆初霁想了一下能把江焉阑送去哪儿,陆家不可能,他爹擢升后很是怕事,江焉阑的义父徐将军近来又称病,闭府休养多时,还有哪儿呢?
良久后,他笑了一下,心道还有个地方绝对安全,而且江焉阑醒了一定会感谢他。
他吩咐马夫:“先回将军府吧。”
马车走得很慢,小心避开路上的坑洼,慢慢跑向将军府,路上遇到了盛京城有名的医馆,陆初霁便让马车停了一刻,带着江焉阑下了马车,许是要先为江焉阑诊治伤处。
不多时,陆初霁又扶着江焉阑从医馆离开,上了马车后未再停过,一路跑回了将军府。
跟随的探子并未发现异样,继续潜伏在将军府外。
子夜时分,没有宵禁的盛京城依然千灯万染,繁华热闹,没有人会留意穿梭在街市上的马车里坐着什么人,会停在哪里。
此刻,玲珑四司守着后门的小厮正准备出来锁门,本是安静的后巷里,忽而传来一阵滚滚车轮的声音,小厮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见巷子口有一辆素面马车跑了进来,不多时,停在了他面前。
车上有人挑开帘子,丢出一锭银子给小厮,道:“快去通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陆初霁求见,有要事相求。”
小厮捧着银子,忙不迭应下跑回宅里通报。
宅院高墙上,凌霄花悄然垂下花苞,在夜风中悠悠摇曳,仿佛昭示着日出时待放的期许。
……
江焉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人点起烛光,从昏黄的微光中靠近他,少女的柔夷轻轻抚过他的乌发,如同落下一滴朝露,让他汲汲以求。
然而这次不只有一滴,两滴,三滴……蜿蜒成一汪小溪,从他唇边落到脖颈下的伤痕处,与干涸的血迹交融。
有人颤着声问他:“疼不疼……”
“不。”他喃喃回应,下意识捉住那只在轻轻碰他伤口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
而后,她的力道又轻了些,上一会儿药,再疼惜地吹,如同吹一片羽毛落下,如同在碰一块碎掉的美玉。
不知为何,江焉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寒泉庵后山的河边,他从金笼子里活着出来,赶去给若星过生辰。
若星一眼瞧见他手腕上被划破的伤口,她伸手想碰又不敢,最后杏眼湿漉漉地问他:“疼不疼啊?傻子,受伤了你就不要来了啊!”
其实不疼,但他犹豫了下,说:“……疼。”
若星皱了皱鼻子,更心疼了,小心捧着他的手轻轻吹气,哄他说:“上完药就不疼了,我轻一点。”
那时的江白曜在想,伤也值得,因为有人心疼他。
现在没有了,他也不会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