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决定,组织力量,连夜寻找。
黑魆魆的山谷,一弯残月也被乌云遮没。黑夜把天空、大地、人间万物,都涂抹成一种颜色。一道道起伏的山梁,犹如一条条黑色巨蟒,匍匐在那儿,闷沉沉、阴森森。崖崭上,猫头鹰不断发出使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在静寂的夜空,格外刺耳。沟凹里,萤火虫绿色的流光,在黑暗中起舞,飘忽不定。
岳萍和秋菊一路,秋菊毕竟还是个孩子,抓住岳萍一只手,身子还直往一处碰,一气儿神经质地追问岳萍:“能不能找见,你说,能不能找见?”
让岳萍咋回答?眼睁睁瞧着淑菲由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一步步坚强起来,成了她一个难得的助手与伙伴,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不象秋菊那样罢了,岂知,她眼在流泪,心在滴血。因为,她的感情将影响到多少人的情绪啊!
两人越过小河,朝东南方向一条山路走去。进山不远,见左边岸下两个黑影蹲在那儿,秋菊一拉岳萍的衣角,轻声说:“快看,那两人是干啥的?”
岳萍也有些犯疑,忙止住秋菊的步儿,悄声说:“握紧手榴弹,不要声张,先绕过去听下。”
秋菊着急地:“保险不是好人,黑谷隆冬的,好人谁来这儿偷偷摸摸的……”
岳萍说:“好人坏人,不能武断,要是坏人,天黑,你一惊动,他不跑了?”
黑暗中,秋菊信服地伸了下舌头,跟着岳萍轻手轻脚转到岸下,挡在个牧羊人垒起的小石庵后面,离那两人有几十步远,岳萍举目看时,背对着她们,正低声细语,听不清说些啥。岳萍把手打成扇形,挡在耳后,一动不动地捕捉着传来的每个字。一阵风吹过,飘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杨老头很恼火……叫我回去时……子弹转送汇江……然后,陆续……枪支,由你……”
再也听不见了。
又是杨老头!岳萍想起先前淑菲从王太临终时,曾供出杨老头是特务这句话,刘栋、田光在市局领导下撒网捕捉,未能查出此人。这杨老头倒底是谁?藏在哪儿?正想着,两个黑影站起来,四下望了下,一东一西分手而去。
秋菊一见,慌了神,就要追过去。等岳萍制止,踢住了块活石头,“扑嗒”声,岳萍忙把她按下,挡在石庵后面,朝西走的那人猛一回头,略停了下步,匆匆而去。
岳萍本想立时将两人抓获,一听提到“汇江”二字,更又有杨老头这个神秘而危险的人物,想起刘栋传达市领导指示:敌人正从彰州向汇江偷运武器,图谋不轨,要严密监视,注意动向,一举破获……
这两人不正是和汇江方面有联系,而又是与那个杨老头接头?并且往那儿运送武器?既然转送,附近一定有老窝,何不跟踪追迹,一网打尽,揪出那个杨老头?想到这儿,低声向秋菊说:“你跟踪往西去的家伙,尽量不要惊动他,不然,这月黑天,他一躲起来就麻烦,掌握了他的行踪,住地,就完成了任务,能办得到?”“何不就地捉住他?”
“为不惊动那一个,我跟他去。”岳萍一猫腰站起,寻着朝东去的黑影走了。
秋菊按岳萍的话,紧握手榴弹,朝那人跟去。不想她性急,心里既气愤又紧张,走了一阵子,几乎离那人只十几步远,沉重的脚步和“呼呼”喘气声,被前边人发觉,拔腿就跑,秋菊一急,大声喊:“站住,我要摔手榴弹了!”
那人脚步不停,故意一弯一拐,象走盘山道。秋菊想:与其让他跑脱,还不如干掉呢,死了少个坏人,不死再把他抓回去。“嗖”——就把手榴弹投过去。火光闪处,见他应声倒地,心里好不快活,待响声过后,跑去看时,她傻了眼,天,连个影儿也没有。一时急得浑身是汗,盲无目的地向前追去……
十六 彤彤心 63
岳萍远远调住,紧追不舍。
不想,那人竟绕村避镇,一劲往前走。岳萍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那人急着赶路,一点也没发觉有人跟踪。
沉沉夜,朦朦雾,细碎的,薄雾般的露珠,凝聚在肥嫩的枝叶上,又悄悄滚进泥土中,无声息地消失了,大地静得只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偶尔有不知名的虫儿,有气无力地在路旁芳草丛中发出低沉的鸣叫。山区的夜,越发显得宁静、肃穆。
走了大半夜,仍脚步不停。
岳萍犹豫了,难道他就是往汇江去的?两手空空,子弹何在?一没找到淑菲,二没告诉张伟、肖冰,她有些为难,又不忍瞧着让他滑脱,也许,从这人身上将揪出那个杨老头,挖出汇江特务的老窝?
凉爽的夜风,吹抚着短发,戏弄着衣襟,也吹冷了她热烘烘乱糟糟的头脑,沉思少顷,反复比较利弊得失之后,当即决定:到汇江一趟,也不足惜,追下去!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猎物,轻步走去。
农历五月,正是昼长夜短的时候,才四点钟,已是星隐月移,天色放亮。没了夜幕的屏障,怕对方发现,便拉长了距离,又走了段路,听见前面汽车响动,不由一惊,原来不知不觉中,竟走了五十多里路,来到新桥车站。开往汇江的早班车已发动起来,只见那人匆匆赶到站口,登上汽车。岳萍一见,几步冲去,待要买票,又怕他混进人群,辨不出来,从汽车后门,一跃进去,根据他的身段及汗津津、喘嘘嘘的嘴脸,一眼便认出来。见他在个角落里,就在侧面坐下来。
借着黎明的曙光,斜眼打量了下此人,矮矮的个子,虚胖囊囊的脸,鼻子埋在肉里,两只獾眼,一张圆嘴,浑身上下一堆肉,活象一篓油,若无其事地靠在椅背上。但那紧张的神情,疲惫不堪的样子,从一对小獾眼里流露出来。
岳萍真想把他立即逮住。但理智克制住了,为了更大胜利,她那双酸涩的眼,懒懒闭上了。
汽车在无际的原野上向东急驰,习习凉风从车窗钻进来,轻轻吹拂着她的秀发,送来一阵凉爽舒适的*。她伸下双臂,朝窗外望去,大地、村庄迅速后退着,人们,在忙着麦收后的夏播。黄牛拉着木楼,慢腾腾地在田畦里走着,楼铃有节奏的“叮呤叮呤”响声,楼把式的吆喝声,组成一曲奇妙的交响乐。岳萍触景生情,来时在车上发生的一切,往事历历如昨:淑菲对新生活的渴望,凌志远无病呻吟,毕哲峰摇唇鼓舌,故弄事端……一想到淑菲,心里象扎进一把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她忘了这是谁的话,但实践使她深深体会到,淑菲确是难得的人才。想到此,一种对敌憎恨使她困倦全消,收回视线,偷偷朝那人看去,不想,一双小獾眼正朝她投来,忙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欣赏起田野风光。
随着汽车的奔驰,汇江在望,阔别半年多的汇江城,以这种方式相见,是万万没料到的,有种归子之心,说不出的激动。两眼透过车窗,贪婪地眺望着:邮电大楼那尖尖的塔形建筑、市政府淡红色楼宇,附近的明星剧场,南面的江湖公园,远远望去,人仍是那么稠,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她曾有幸在一次会后与刘栋游览过,花蝴蝶般孩子们在猴山周围兴高采烈地蹦跳,历历如昨。想到此,肩上象有千斤重。保护他们幸福生活,茁壮成长,可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啊……
“嘟嘟”一阵响,当她醒悟过来时,汽车已穿越熙熙攘攘市区进站了。岳萍见猎物匆忙钻进人群,向站外走去,急急登上了市内公交车,岳萍也混在人群里登上去。
车上人稠,她站到个不显眼的角落,听见对方买了三站路,刚到头一个站,岳萍扫了下车箱,不见那人,急朝车外望去,见已穿过下车人流,匆匆而去。
岳萍一急,猛往外闯,上车的人正涌着车门往里进,咋挤也出不去。她一边道着歉,一边用劲往车门口冲,把车箱里的人撞得东倒西歪,以致招来不满的目光和闲言碎语,出了一身汗,车徐徐开动时,才挤到门口,趁关门间隙,售票员没拦住,一跃跳下去。幸好车未加速,摔了一跤,起来就朝前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