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皇太妃驾到!”那状元郎闻声回首,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印下了茜宇的目光,四目相对,翩翩少年,茜宇兀的心跳。hongteowd
“竖子,还不快低头?”章悠儿呵斥一声,从纱帘之后款款出来,将茜宇迎了进去。
裙裾随步而动,墨绿色的叶瓣仿佛纷散开来缓缓飘若那红袍状元的面前,茜宇莫名地感到自己被一束琥珀色的目光追逐着,周身暖暖的。
“让母妃见笑了。”待茜宇坐定于纱帘之后,章悠儿无奈道,“当初绮儿书信与我说幼弟出走,我就该多长一份心眼。谁能料到这孩子竟会顶了别人的名字参加科考,今日廷试之时让皇上认了出来才遣人来告知与我。孰料我紧赶慢赶没有赶上,皇上他……也胡闹!”章悠儿神色有些焦虑,口不择言道,“这样胡闹地钦点了他做新科状元郎。”
茜宇心下明白,堂下所跪之人正是章悠儿的胞弟真舒尔,真家主系一脉的单传子弟。当年真家三姐妹随母进宫时,太后嘴里也笑称“舒尔不过是个孩子!”,到如今他也不过十六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方才甫一见他,便觉眉目清秀,文采奕奕,以章悠儿之姿度其弟之容,少不得一个清朗少年郎。
“这名字也是能随便顶的?”茜宇随口问着,眼光悠悠透过纱帘落在真舒尔的身上,不知为何她亦觉得,有一道琥珀色的目光透过纱帘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孩子顶了钱昭仪的幼弟钱宗宝之名,拿了宗宝的名牌参加了京试。”章悠儿苦笑道,“科举必须层层选拔,乡试、会试一层不可饶过,真家子弟不能入仕,自然连个秀才也不是,他又如何能进京赴考?”章悠儿说着对外头道,“起来吧!”
帘外身影闻声而动,待立起时,更是如迎风之松,屹立挺拔。
“真、章、韩、钱开国四大功臣之后,自然比旁人相熟些。”茜宇笑道,“真家祖训却也奇怪,何以要让有志子弟守着祖业过活呢?倒是这钱公子成全了这孩子。”又拉着章悠儿的手道,“方才你说皇上胡闹?当真你才是胡闹!”
在章悠儿眼里,茜宇如同亲姊妹一般,难免露些真心实意来,此刻想起方才的话,也唬得笑了,又对外头道,“既然你不愿意做宫廷画师,便辞了官才是,没得让爹娘操心,族里子弟发问起来,爹爹这个族长也无言以对。”
外头传来好听的声音低声嘟囔道“规矩是人定的,爹爹一个老顽固!”
章悠儿顿怒,正要发作却被茜宇拦住了,疑惑道“何以让状元郎作画师?如此大材小用?”
章悠儿平了脸色,话语中带着一分自信,笑道“皇上的意思是,真府、钱府两家都尚没有交代,不晓得给他按个什么职位才好,因舒尔善于画作,便要他在宫内先做些时日的画师,做出几幅佳作来。其实我也知道,皇上是想让我解些乡思之愁。可是这孩子哪里是肯做画师的,在这里与我磨了半日了。”茜宇听闻欣然而笑。
章悠儿又对帘外道“快离了这里吧!自己向皇上辞官去!”
谁知帘外声音响起,竟说“皇后娘娘,舒尔愿意留下来作画!”
第五章春意阑珊(一)
这一日的午膳,茜宇只略略吃了半碗燕窝粥,却意在听臻杰说着前朝趣事,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然臻杰如今早已是一派帝王气象,不再是章悠儿随母进宫那年茜宇在雪地里遇见的那个年少而略带腼腆的皇子,他有了他的尊重,甚至他已经完全替代他的父亲,另辟出了一片新气象。
看着臻杰与悠儿说得兴趣盎然,茜宇忽然记起赫臻当年的话,“杰儿虽有帝王之资,但若登上大位,他没有兄弟辅佐,没有叔舅相助,张家的人都永世不能入仕,你要他孤零零如何执掌天下大权?我们的昕儿不同,他若登临大位,上有外祖父、一并三个舅父为他报国平安,平有大兄长为其协理朝政。待他亲政那年,自然有一番作为。朕能四岁登基,朕的儿子何尝不能三岁登位?”
话犹在耳,曾经那么在乎自己的一个人,此刻在想什么呢?如今他身边犹有瑢姐姐、德妃等悉心照顾,他还能记得起我吗?越如是思量,茜宇便越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一并连胃口也没有了。于是略略陪坐,便假口请辞。
臻杰与章悠儿不敢多留,一同送茜宇上了肩舆,目送离去后才折回宫去。实则章悠儿早有意请皇太妃回去,一来方才那冒失的弟弟说出来的话,若让皇帝或旁人知道了,不晓得要闹出什么风波;二来自己也不敢臆断茜宇此刻的心神,只怕弟弟一连茜宇也得罪了,为了弟弟的前途,为了真家,自己又少不得要花一番功夫。
茜宇端坐于肩舆之上,目光游离于路旁婆娑起舞的柳枝,身子随着肩舆有节奏的颤动着。她此刻已没有了方才的黯然,她亦知道,自己不能总在这解不开的思念与愁绪中过活,至少她还有一个儿子要教导。
春日里午间的阳光在暖意中透出一股慵懒之态,让人依恋却又不敢亲近。
娇阳之下,茜宇额上一片明黄色的牡丹金钿在头顶上衍出一晕金色的光环,蜜合色茧绸褂衣也因镶了金边而衍出金色的光晕,远远看去,茜宇自身竟变得隐约若现,另有那明亮的眼眸里透出的一丝哀愁,更添得几分醉人之态。
乾熙朝后庭之姿当数皇后为首,茜宇虽是太妃,却与皇后一般年纪,姿色亦在其上。宫中之人平日看着皇后、钱昭仪、宜嫔、王美人等一顾倾人城,哪里见过茜宇这种贵气逼人,再顾倾人国的姿色!即便俯首叩拜,却还有人偷偷抬头来望这难见“风景”。
肩舆之上的茜宇犹自不觉,她的心不大,却要装这许多的心绪,自然是无暇再顾忌其他了。但事总有变,心亦如此,茜宇渐渐要平静得心绪还是冷不防被一抹鲜红打乱。
“太妃娘娘,让臣为您做一副画吧!”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入耳,茜宇还不及寻找那一抹鲜红,便记起了方才在坤宁宫的画面。
“皇后娘娘,舒尔愿意留下作画!”真舒尔朗声道,只说得章悠儿一愣无言,半晌才道,“舒尔,你可想好了?你不是不愿意吗?”
真舒尔朗朗一笑,并不回答长姐的话,径直冲着茜宇的身影道,“太妃娘娘,让臣为您做一副画吧!”一句话唬得章悠儿面红耳赤,连声喝退了幼弟,在茜宇面前也露出少有的窘态。倒是茜宇只觉得好玩,并不多做计较。
可是此刻,这话怎么又入耳了?茜宇定了心神望去,果然一抹鲜红立在了肩舆之前,那样堂而皇之,那样毫无避忌,正是那新科状元郎。
“状元郎,太妃轿辇岂可随意冲撞?您不懂宫中规矩,理当更谨慎才是!”缘亦慌忙立于轿辇之前,内监们也降了肩舆,后面跟着的宫女也一溜排在了茜宇面前,背对着真舒尔,生生将两人隔开了。
真舒尔被这架势骇得不轻,继而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温润的嘴唇微微扬起笑意,将脸庞舒展开,琥珀色的眼中透出逍遥洒脱,冲着缘亦道:“你怎么不合他们一起背对着我?”
缘亦一怔,无言一对,不由得也双颊飘红。果然,在这样一个清朗少年面前,即便沉稳如缘亦,此刻竟也不敢拿目光去与之相对。
茜宇却不以为忤,欣然道:“真大人果然要为本宫作画?”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只是觉得,那琥珀色的目光,很好看,很温暖。“真大人是皇后的胞弟,国舅爷既是自家人,就不必这般避嫌了。你们且让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