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蔓不知别的屋里可有收到,但由此来看,那三姨娘,却真真是个周到的人了。
☆、勇书生,憨丫头
临近清明,冬日的寒气儿随着那拨云见日的高爽,渐渐消散了,从那树梢枝桠儿间,乍出明媚的春光来。
如蔓用了早饭,见院里头一丛迎春花儿一夜绽了,好不鲜嫩。
六瓣子淡黄的小花儿,簇簇向阳而生,花蕾中是一抹玫红,如蔓遂教翠儿端了一盆子清水来,蹲在院里头浇花儿。
“小姐仔细裙子。”翠儿帮如蔓将垂到地上裙摆挽了起来。
“许久不见那花开,竟是这样好看了。”如蔓扬着小脸儿,侧脸秀巧的线条,沐在晨光里头,翠儿看的痴了,也跟着蹲下,道,“小姐才真真是人比花娇。”
如蔓被她神态逗笑了,只说,“你又何时学来这些个文绉绉的了?”
“见小姐公子们说的多了,也就跟着学了。”翠儿低头回话儿,表情模糊不清。
如蔓细细回味,不觉地竟是十分感慨,遂伸出小手在翠儿肩头轻拍了一下,又指着那迎春花道,“那我考考你,这迎春花又叫个甚么?”
翠儿歪头瞧了一会子,认真答道,“我们家乡里,都叫它金串串。”
如蔓伸出细白的指头,在那花瓣上点了点道,“你的家乡是在海宁罢。”
“小姐怎地知道?”翠儿睁大了眼,进府后除了李妈知道,再没人问过了。
“我娘亲也叫它金串串,她便是海宁的。”
海宁自古出美人儿,柳娘子就是由海宁流落到临安,那烟波楼月色绮靡,换了人世苍凉。
如蔓说罢,眼眶禁不住酸了一下子,遂又转换话儿头,“方才问你的,这迎春花又叫清明花。”
“竟还有这个说法儿?”翠儿仍是一副认真的模样。
“百花争妍最早时,此花开后一春芳。”
如蔓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先发了话儿。
她们一齐儿回头,翠儿忙地弓腰道,“芳二少爷何时来的?”
秦少芳将长衫挽了,随意地挨了如蔓蹲下,“来东厢讨口茶喝。”
如蔓遂冲翠儿道,“虽没有名贵茶叶,可那茉莉花儿茶,也十分清爽,还不去烧水煮茶了?”
秦少芳笑得温雅,好似水波一圈圈儿荡漾了,一直荡到那心尖儿上。
他忽而靠近,嗅了嗅道,“茉莉花儿果然清新怡人。”
如蔓忙地抬袖嗅了,转念才明白他是比喻自家,脸上不由地薄了一层绯色。
“少芳哥哥今日无事,竟是十分闲了。”她低喃了一句,不知是对谁说的。
秦少芳撷了一朵花,在手心里把玩了道,“我是讨债来了。”
如蔓这下疑惑了,不解地歪头儿,秦少芳一抬手,将那小黄花插在她发髻里头,道,“我可有一阵子没有用过香囊了,褂子上空的紧。”
“我怕绣工不精,想过几日见了绣娘,学些针法。”如蔓忙地站了起,“现下只绣了半只,少芳哥哥若是要的紧,我便将原先的还了你。”
“不必,慢工出细活,我等着便是了。”秦少芳揉了她的发,虽是兄妹相称,这亲昵还是让如蔓端的不大习惯,她不着痕迹地动了身子。
“茶好了,进屋罢。”如蔓打前儿走了,秦少芳并不动弹,道,“你也不必处处提防,顺其自然,不失为乐。”
如蔓心想,他富家子弟,怎能体会到那人情冷暖的,她不防人,也尽会有人瞧她不顺了。
吃了一会子茶,秦少芳在东厢里转了转,陈设家具一应儿简单,屋内只有一扇梅花屏,一袭细纱窗,床头儿木头褪了色,可却挂了几条红线结缀,衬得也不那般寒酸单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