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秦婉蓉踩在浅河里,将帕子丢到水中,随波逐流。秦少芳虚惊一场,遂将她扶着,回了岸上。
又教秦雨菱取了干净鞋袜,替她换上,自不必提。
几人各怀心思,又是两日过去,便终是抵达京城。
城门高宏,人流如织,男子们皆要下马盘查,女眷则只坐在车内,守城官兵掀开车帘检查完了,才发了进京令牌。
如蔓自打进了城门,便禁不住好奇心,将车帘掀起一角,贪慕这教人迷醉的繁华景色。
京畿道路宽敞笔直,商铺林立,熙熙攘攘间,仍是秩序井然。
往来的百姓,依稀能听得出口音上的差异,她们来自江南,声音柔软哝哝,不似京中抑扬顿挫了。
才到了驿站,不消半盏茶水的功夫,就有相府家仆前来相迎,秦孝言客气地见了礼儿,便领着家眷随他们驱车直抵相府。
若说不紧张,自然是假的,这会子几位小姐,皆是心中忐忑,在车内整理了衣衫,又相互瞧了瞧,生怕有不妥之处的。
天子脚下,威仪非凡,过了热闹街市,便是官宦世家的府邸聚居之处,位于内城东面,着实占地不小,每一户少则也有数亩地大小了。
相府就在巷子最深处,占去了整个王府街,正门由八扇朱漆紫檀木门板并开,两头一丈来高的青玉石狮子立在两侧,只教人瞧着,就心生敬畏了。
他们虽是远客,却并没走正门,绕了几回,从南边那迎客门而入。
周管家领了一众仆人婢女相迎,众人寒暄了一通,周管家只道,“少爷上朝还未还府,昨日便已安排妥帖,远途劳累,先到客房歇息,待少爷回来了,再好生招待各位。”
秦孝言忙地拱手,“自不敢当,现下有薄礼一份,不成敬意了,沈公子事务繁忙,怎好再多多叨扰。”
秦家小姐由相府侍婢搀扶着下了车,秦婉蓉明艳动人,秦雨菱柔顺秀致,而如蔓一身对襟羽纱裳,端的是姿容俏丽,如今她年近十三,五官身段儿已长开了,比那幼时更添颜色。
周管家见惯了场面,自是应对从容,言行很是得体,教人既不觉得疏远,又处处透着相府威严。
他将秦府众人轻轻一扫,便大约知了深浅,可目光掠过如蔓时,却凝了片刻,似惊讶亦似赞叹。
如蔓不明所以,便颔首示意,而后遂碎步入了客房。
一路上,那相府奴仆往来,不由地微微打量了,可不约而同的,便是瞧见了如蔓,神色就变得奇怪了。
若论起来,秦家三姝皆是人上之姿,那秦婉蓉和如蔓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便是放于京中,也毫不逊色的。
可那些个侍婢瞧着秦婉蓉时,最多是赞叹,可对如蔓,单单就是另一副神态了。
如蔓心思玲珑,早已看出了,她嘴上虽是不说,可心中不免暗暗生疑,便没多停留,径直往房里去了。
因着路远,并没携了婢女过来,那沈良很是周全,细到连每位小姐的贴身侍女都安排好了。
服侍如蔓的唤作青眉,她见如蔓进门,手里还端着换洗的衣裳,便禁不住一愣,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几回,才上前叫了声秦五小姐。
奔波了数日,却是有些疲乏,秦家几位少爷小姐,皆是在房中歇下了,可见劳累。
如蔓小睡了一个时辰,大约将精神养足了,遂不敢懒床不起,生怕教相府的人笑话了去。
青眉是个随和的性子,服侍地很是细心周到,说话也不绕弯儿,如蔓换好了衣衫,便问,“我若是有甚么不妥之处,还望姑娘提点。”
青眉一笑,手下仍替她梳着长发,道,“五小姐当真如少爷说的一样好,春水儿似的美人,一瞧就是那江南水乡滋润出来的。”
如蔓听她说起沈良,便想起自家至今还未与他好生说过一句话的,头一回在清音观,再一回便是秦婉蓉及笄,她竟是没将他认出来,想来实是惭愧。
她亦知晓,青眉不过是场面上的恭维,做不得数,又忆起自她晌午进了相府,旁人那异样的眼光,断是不同寻常,总觉得这里头有些甚么,却又说不清楚。
还没到晚膳时分,便听有婢女来客房传话儿,说是玉小姐和芸小姐唤秦家小姐们过去,自当见面相识一番了。
秦少芳几人聚在房中议事,并不参与她们女儿家的事情了。
相府规格庞大,只从客房到后花园就绕了五条回廊,三处庭院,待他们三人到来时,就见一群蓝衣侍婢围着,当中站了两名华衣女子,那年长的女子回头,见她们来了,遂热情地招呼。
当下各自表了身家,年岁儿长的便是玉小姐,从旁那小女孩便是芸小姐了。
几人往一处站了,当真是群芳失色,倒真难分出个胜负高低来,各有各的美貌,不可概论。
只是那玉小姐见了如蔓,遂不禁一愣,便问,“五小姐祖籍何地?”
如蔓不解,回头望了望,秦婉蓉赏着花儿,秦雨菱冲她使了眼色,她便答,“我祖籍自然是临安,不知可有何不妥之处?”
“那倒没有,大哥早前便念叨了好几回,今日一见,断是不枉来一回。”玉小姐似是有话难言,面上端庄娴雅,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正说着,就见那芸小姐跑了过来,她瞧着也不过八岁儿上下,还是个孩童模样,径直拉住如蔓的衣袖,道,“芸儿的纸鸢落在河里了,姐姐帮我捡回来罢。”
玉小姐嗔了道,“这样的事怎好麻烦五小姐,教玲儿替你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