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是不会产生奇迹的,她为了生存不得不又开始同样的生活。 然而,这种生活也无法长久持续下去,非常意外地,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这是段初恋,赌注般的恋情,她可以为他而牺牲生命,甚至死在他手中亦无妨。 令人鼻酸的纹身杀人事件已迫在眉睫,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竟在此次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这个女人的假名是林澄代——父亲为她所取的名字则是野村珠枝。 凝视着由工作室改成的实验室中的加压鐤1,最上久不禁叹了口气,为了制造胺基酸和葡萄糖,特别借钱买来这些设备,钱还未还清,又在东京粮食紧缺的情况下,可说客观条件非常恶劣。 但他并不悲观。材料有麦糠、脱脂大豆和腐烂的腌鱼等,这些材料不是时时都买得到,所以闲着的时间很多。不过,若是下一次可以买到材料的话,就可以弥补这次的失败。 理论是了解的,浓硫酸加热加压后,蛋白质就会分解成胺基酸,淀粉则会分解成糖。 加压鐤的外壳漆上蓝色涂料,使他想起刺青的事。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野蛮的风俗习惯呢——他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忍受疼痛来自傲自夸,实是太愚蠢的事! 自己是不得已才去参加那次大会,真可说是一群痴人的集合啊! 其实有什么好值得虚荣的呢!就好像决斗时受伤的大学生,或是挂有勋章的日本军人,都是虚荣心作祟…… 所有的女人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种器官的扩大物而已,至于有没有纹身都一样。 ——女人就是道具,为了达到目的的道具。 他小声的说着。 明天和河畑京子约好去东京剧场看戏,那个女人是道具,这个女人也是道具,通通都是为了达成目的的道具。 他自己也在想,没有一个男人像他这样轻视女人,而女人主动地追求男人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离开加压鐤后,看见窗外的庭园里,有条小蛇正旁若无人地爬过去。 绢枝的纹身是大蛇丸——恐怖的图案,这个女人的心理令他难以了解。 虽然如此,现在的社会仍然有许多男人被这样的纹身所迷,譬如哥哥、早川博士,或许经理稻泽也是,还有松下研三也说不定。 这些人的狂态在他看来,相当可笑,这一女四男未来的命运又是如何呢?想到这点,最上久的心情有了奇妙的变化。 八月二十七日早上,研三在大学研究室收到一封信。 信封上的文字看来十分笨拙,翻到后面却令他大吃一惊,是野村绢枝寄来的。 研三急忙把信放到皮包里,趁着暑假没人上课,躲在教室的角落拆信。 信封里有六张照片,分别是二女一男,全是正面与背面的纹身相片。 “自雷也、纲手公主、大蛇丸。” 研三小声地说,然后把信打开。 ——“我思慕的研三先生” 最初的这行字使得研三脸孔登时火热起来,文章的语法很乱、错字也多,但内容却令人相当吃惊。 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着绢枝—— 我不久就会被杀,可怕的死神已逐渐逼近,不管如何,希望你能来救可怜的我,除你以外,没人可以来救我。那天晚上你说想要我的相片,现在已来不及拍了,这些虽是旧相片,不过希望你会喜欢,哥哥和妹妹的相片也请你保存。 “这是被害妄想症。” 研三注视这六张相片。 这是数年前拍摄的,已经有变色的痕迹,像是从相簿中剥下来的。 男人纹的是自雷也,照片背面则是女人笔迹所写的野村常太郎。 两个女人长得的确很相似,果然是双胞胎姊妹。绢枝也说过,的确,穿上衣服的话确是很难辨别。研三一张张仔细地看,他对纲手公主的纹身最感吃惊。 这个女人非常喜欢纹身,可能比绢枝更热中——他这么认为。 男人还有话说,女人既然喜欢纹身,为什么不喜欢让陌生人看到,夏天还要穿有袖衣服以免被看到纹身。一般人纹到手肘为止,但这个女人至肘下部分,全纹上美丽的鲤鱼图案,左膝盖下则纹了一只挥鳌的螃蟹。 骑在大蛞蝓上的纲手公主纹身并不逊于自雷也和大蛇丸,不过,色彩之明暗、浓淡感颇为强烈,也许是光线的关系。 相片放在皮包里后,回到研究室来,年轻的女办事员也正好带着笑脸进来。 “松下先生,电话。” “谁打来的?”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说完她就笑着走出去,真是爱笑的女人。研三的心里有一种不祥感。 “喂!我是松下研三。” 听筒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研三先生,我是绢枝。” “你是绢枝小姐吗?”研三慌张地看着四周。 “信和相片收到没?” “我收到了,谢谢!” “你在说什么嘛?”像是在埋怨,却又马上改变说话的口气,“好好保存,万一我发生危险的话。” “怎么又说那个,要振作点!” “但是……” 绢枝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在电话里没办法详细说,明天早上可以来吗?出事了,我感到好害怕,到时候再慢慢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忙,明天早上九点钟,可以吧?” “但是……” “没关系,那个人不会来的,女佣人也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你不必担心。在下北泽火车站搭车,北口下车,然后沿着市场一直走到商店街,走到街头时再向左转,最后在朝日洗澡堂向右转就到了。” “没关系吗?” “你在说什么?拜托,我的一生……” 电话突然挂断,研三的耳中仍留着女人的余声,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如此,他还是挂上沾满汗水的听筒。 那天对电话感到恐怖的不只研三一人。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中野的最上组办公室,最上竹藏也因接到一通电话而脸色大变。 “哦……这样吗?真谢谢你。” “砰”的一声,挂断电话,竹藏发呆似地说不出话来。 他起初脸上是毫无表情的;但很快就有了变化。 “杀……要我杀人!” 他发出恐怖的话,站起来大步走出房间;不久,又好像想到什么事似的,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蓝色的二等车票,将它撕碎丢入字纸篓。然后,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黑亮亮的手枪,“喀”的一声,查看一下弹夹,就放入口袋中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隔壁办公室的稻泽义雄,像个玩具箱的弹簧偶一般站了起来。 “你要出去吗?” “嗯!” “会不会再回来?” “我打算不回来了。” “那么我送你到车站。” “或许我会搭晚一班车,你不必送了,我一个人走比较方便。” “那么,三友大厦的投票怎么办?” “三友大厦?” 竹藏想不起来稻泽所指何事。 “啊!那个!随便啦!没关系的。” 也不给他任何指示,竹藏就从办公室出去了。稻泽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