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耀祖问道:“什么准备?”
唐安琪无可奈何的瞟了孙宝山一眼:“就是如果戴黎民闹事了,你能立刻把他打出去的准备。”
吴耀祖认真的思索一番,最后笑道:“立刻打出去,那我不敢保证;不过应该是拦得住。”
唐安琪又转向孙宝山:“你怎么想?”
孙宝山长出了一口气:“那……那就让他进来吧!”
在何旅士兵进城之前,戴黎民又给唐安琪送去了一封信,说是希望在他入城之时,唐安琪务必要亲自前来迎接——他怕孙宝山那小子不仗义,躲起来冲他打冷枪。唐安琪出来镇住场面,兴许孙宝山会有所收敛。
这当然是合理要求,虽然唐安琪知道孙宝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这两只野物能够互相防备,都有顾忌,也算是件好事。
进城的日子定下来,唐安琪回家坐到虞师爷床边,俯□去轻言细语,将此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虞师爷本来是昏昏欲睡的,可是越听下去,一双眼睛睁得越大。待到唐安琪讲述完毕,他就大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却是没有说话。
虞师爷躺久了,身上带着淡淡的汗味和药味。唐安琪一点也不嫌,低头和虞师爷额头相抵,要去试出他的体温。虞师爷不发烧了,这是个好现象,只是精神不济,单会睁大眼睛发呆。
唐安琪抓住被角用力向上提,想要盖住虞师爷的肩膀:“师爷,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
虞师爷想要说话,可是喉咙肿痛的像噎了火炭。徒劳的张了张嘴,他忽然闭上眼睛倾颓下来,心想或许无妨。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当初并没有对戴黎民赶尽杀绝。
在大年初十这天上午,何旅进城了。
戴黎民在信上说自己会带五百士兵进城,可是唐安琪站在城楼上向下一望,就见何旅队伍浩浩荡荡,绝不是个五百的数量。
他不害怕,不担心,因为不相信戴黎民会欺骗自己。今天是个和暖天气,他一身戎装的裹着黑色大氅,在明媚阳光下浑身暖洋洋。
转身慢慢走下城楼,他看到了局促不安的孙宝山。孙宝山这人就不能快乐,一快乐就口歪眼斜的;如今军装笔挺的严肃了,看着反倒有了冷峻气质。
“宝山。”唐安琪开了口:“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见戴黎民,就往后站。我一个人也能给他领路。”
孙宝山没客气,一转身就混到副官群里去了。
这时小毛子牵过一匹菊花青战马走过来:“旅座,上马吧,何旅那边马上就要进城了。”
唐安琪抬手搭上马鞍:“小毛子,你来扶我一把,把我推上去。”
唐安琪连滚带爬的骑上菊花青。菊花青是匹通人性的高头大马,唐安琪一抖缰绳,它就轻快的颠着蹄子,悠悠的小跑到了城门前。这时,唐安琪已经能够看清领头队伍中的戴黎民了。
戴黎民在对他笑,阳光强烈,他的肩章领章马刺配枪一起闪烁了光芒,刺的人眼睛作痛。
于是唐安琪也笑了,他的笑容是绵软没有力道的,宛若一幅画,一笔一笔细细描绘,只是美,只是花红柳绿艳阳天。
戴黎民并没有策马飞奔,他在身边卫士的簇拥下,稳稳当当的走到了大敞四开的城门口。
抬手摘下军帽,他满面春风的掷向前方:“安琪!我来啦!”
唐安琪扬手接住军帽,朗声笑道:“戴副旅长,欢迎!”
戴黎民催马向前,同时对着唐安琪招手:“安琪,你到我这里来。”
唐安琪离开身边卫士副官,欢喜的走到了戴黎民身边。两人并肩齐行,唐安琪把军帽还给戴黎民:“咱们这就直接去城南,先把你的队伍安顿下来。”
戴黎民拿过军帽向后一递,后方副官立刻抬手接住,紧接着把一顶钢盔送到了他的手中。他把钢盔扣到头上,又把盔边垂下来的一条细皮带绕过下巴,仔细穿入另一边的铁扣中系好。扭头对着唐安琪一笑,他从钢盔的阴影下面射出目光:“宝山没来?”
唐安琪正在饶有兴味的欣赏戴黎民的新形象:“宝山在队伍里面,他不大好意思见你。”
戴黎民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回头射出目光。他和唐安琪已经走出很远了,后面的队伍尾巴隐约已经全部进入县城。道路两边都是唐旅士兵,排着稀稀拉拉的细长队伍夹道欢迎,似乎是专为机枪扫射而准备的。
“虞清桑呢?”他状似无意的又问:“他也不好意思见我吗?”
唐安琪转向前方:“师爷病了,他不想见你,我也不会让你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