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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关燕云军既然已经扩军,那么陛下也理应拨下相应的粮饷军资下去。北地的生计本就困难,那种凄寒的环境有几人能够受得住?若是不及时准备粮饷军资,燕云军的将士怎么为我大陈守好北城关,怎么守好我大陈的疆土!”萧云枝长眉怒竖,声音冷酷,带着几分怒气。
文侍郎也不甘示弱,他怒瞪一眼,又朝着朝堂上的萧翊和看去。
他虽然是面朝前方,但是言语间却是冲着萧云枝去的:“北城关确实是贫瘠之地,陛下仁德,轻徭薄税,北城关可以说是入不敷出。那燕云军又有临京秦家的帮扶,哪有增加粮饷军资的需求,秦家可是临京首富,在京城中也是早有盛名。”
他说到“陛下仁德”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上首的萧翊和翻了一个白眼:他素来厌恶文侍郎这套借口的说辞。
仁德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文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北城关此前被戎国夺占,民生艰难,现在又作为我陈国疆土的屏障,若要说朝廷的仁德,那还是得做些切切实实的。”萧云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朝着文侍郎直接说的,她语速极快,但是字正腔圆,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在文侍郎面上,气得他两颊通红。
萧云枝在朝堂上商议国家大事可不会秉持什么“尊老”的原则,在这个时候让着他,继续开口:“况且,燕云军也是我大陈军队,是当年先帝在时亲口许下的,还立了诏书,是堂堂正正的大陈军队,理应受到优待!”
这一点文侍郎无法反驳,当年先帝趁着病重临危,写下一纸诏书,宫里宫外众人忙忙碌碌,只觉得是一纸荒唐言,没有几个人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但是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外敌来袭,陈京一片风雨飘摇之际,被封为燕云将军的安和郡主竟然真的披甲上马,带着五千人北上北城关。
女娘做将军,千古奇事!这下子可在文武百官中捅了“篓子”了。
以文侍郎、赵侍郎为首的几位臣子最是反对,但是反对的声音不大——因为理由不足以撼动先帝的一纸诏书。
文侍郎也曾寄希望于龙椅上的新帝,但是幼帝年幼把持不了朝政,太后虽然有在朝堂上说话的大权,但是谢云昭自小也算是跟在她跟前长大,她自然不会阻拦她。
谢云昭家中母亲父亲素来低调行事,有了先帝当年“可不入朝”的圣旨,谢沐承是连朝堂都不迈入,更别提让他管束自家女儿。
剩下的朝臣中不是有谢云昭的外祖父,就是有她哪位伯父叔父、阿公舅舅,即使他们中有人也不喜谢云昭北上北城关,但是念着亲戚情分不会阻拦,这就使得文侍郎一小众人孤立无援。
文侍郎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正想着继续说些什么,就见站在他身侧许久未言语的林侍中开口说话了。
“萧大人、文大人切勿再动气,两位大人各执一词,说得都有道理,但是燕云军也确实为我陈国军队,六年前为我朝廷夺回北城关。前两月与戎军一战,更是守卫了我陈国疆土,也实属不易啊……”
林言恒徐徐开口,说话间语气婉转,措辞也极其委婉,说话时甚至还偶尔停顿,似乎只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像往日与陛下共商国事时那般能言会道、口齿伶俐。
“军资一事嘛,我看不如两位大人各退一步。我听闻北城关燕云军前些日子颁布招军令,大概于近日招军——我且说句实话,我陈军招军向来是以抽丁为主,但是我听闻这些日子各地又许多女娘赶往北城关参与招军甄选。先前我也不曾想到我陈国女娘有如此多的女娘自愿入军,能于戎军作战,甚至几战几胜,可见我陈国女娘的风采,可见我大陈的国威啊……”
林言恒说话时仍然是不慌不忙地,言语间还透露着对文侍郎的亲近。
他今年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做过萧翊和年少时的伴读,后来入朝堂为官,步步高升。虽说是少年成才,但是说话做事没有一丝傲气,很得人心。
他说这一番话,将文侍郎绕进去,弄得他云里雾里的。
但是转眼间又回到军资的事情:“依我看,不如依然按照原先个人的份额,有多少人就分发多少份额的,不额外增加,也算是遵循旧例。”
文侍郎还在琢磨他这句话中的利弊呢,旁边的萧云枝就开口了:“不行,还是得增加,北地严寒……”
文侍郎又是一个怒视的眼神过去,直接就拍板了:“就依照林大人说的办吧。”
萧云枝还想说些什么,堂上观战半天的萧翊和终于坐直了身子,冷冷清清地开口:“既然如此,就定下吧,吵了这么半天,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执了。”
“臣遵旨。”几人行礼,回到自己的位置。
萧云枝暗中冷冷地斜视文侍郎一眼,得到的也是他正好不屑地看过来的眼神。
林言恒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地方,听着堂上的萧翊和提起下一件事情。
……
“今日配合得不错。”
出了泰安殿,萧云枝追上林言恒,他正好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阳光下,红色的官袍衬得整个人恰如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听见她的话,林言恒回头笑笑,面上神色温和但是嘴上说话的措辞却是尖锐:“文侍郎这个老东西,果然又拿燕云军开刀。”
芝兰玉树开口说话,声音清朗如玉石,措辞却像极了浑身是刺的仙人掌。
没有一点在朝堂上的风度。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文侍郎次次针对于谢云昭。我瞧着今日燕云军开始招军,他那颗黑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怕是要坏事。果然,今日就在朝堂上直接发难,还好我俩反应机灵,他现在怕是已经大梦初醒了吧。”萧云枝将笏板随意插在腰间,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往皇宫出口处去的朝廷百官,说话时难得带了些恶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