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扬州城笼罩在一片融融的喜乐缠绵之中,时有丝竹管弦飘荡在街头巷尾,唯有林府不见半丝过年的喜意。
满目皆是冷清和凄凉,站在林氏宗祠外的紫鹃不禁想起荣府过年时的奢华和热闹——,这个时侯,荣府应该已备好了春联、门神,窗纱会换,桃符也会换,恐怕各色宫灯也已发放到各房各院儿里去了。
遥记去岁此时,荣国府灯光红成一片,天空也似被染成红色,笑声更是此起彼伏,处处都是欢声和笑语,这和目前透着萧瑟的林府是多么不一样啊。
正在暇想,“紫鹃姑娘,这都进去大半天了,也不见姑娘出来,我们俩上了年纪,经不起在冷风中站着,趁空儿到那边暖和会儿,约莫着祭祠毕我们再来伺候。”何妈向来心思活络,自己想溜不忘扯一个就伴儿的。
“哦,行啊,是冷了些,”紫鹃轻瞥二人一眼:“你们去吧,姑娘必不会见责。”
闻言白老嫂妇脸庞上晕起些羞意,何妈则眉开眼笑的迈动小短腿儿向后院转去。
紫鹃便有些失笑,耳中只听何妈说:“姑老爷出手真大方,一听说咱们是陪林姑娘来的,立即便赏咱们银子,我看得有五、六两吧。”
“是啊,而且待人也和气,只可惜身子骨儿不行了,那一身的病竟和林姑娘有些象。”白老媳妇惋惜的口气:“这大过年的可也够难为他的了,连歇也不能好生歇,谁让一大家子的人都看着他这个主子呢!”
紫鹃听得入神:这两个妈妈,虽是闲话,却难得有几分道理。沉思间仰起小脸,想看看那满天星辰。
刚抬目视线就被牵住:西边天空一颗硕大的星星拖着一道白光向地面坠落!
紫鹃大吃一惊!
又闻身后脚步声传来,紫鹃惊魂未定的回眸,只见雪雁闪出祠堂并将皮帘儿高高掀起——,一脸病容的林如海由柳姨娘和云姨娘搀扶着自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身素色襦袄绣裙的黛玉。最后方是两大列浩浩荡荡的下人侍从。
诸人出来得十分巧,再早一步,所有的人应该都会目睹方才夜空中那诡异的一景:一颗百年不遇的铁扫帚星从林府上空划过……
紫鹃顾不得惊慌,低头走上前将手中的披风为黛玉系至肩头。
“这么冷的天,你就一直在外面站着?”看一眼紫鹃冻得发青的脸颊,黛玉缓缓步下石阶:“你也忒傻了些,荣府时你也见过祭拜宗庙的阵场,哪一次不得大半个时辰?怎么不知道去旁边儿屋里暖和一会儿?”
紫鹃向自己的手心儿呵口热气儿,故作笑脸回道:“不妨事,我只怕热,倒不怕冷。”
闻言黛玉摇了摇头,雪雁倒向紫鹃看了一眼:姑娘虽对你好,奈何终不是林府的家生奴才,宗庙却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这丫头倒是好的,难得肯一心为主。”林如海前面听到女儿的话,特回头瞧了紫鹃一瞧,回眸又看黛玉:“年后我会递折子给吏部,若恩准就是留在扬州的最后一年了,这丫头看着和你投脾气,却不知肯不肯舍下金陵的繁华?”
黛玉只笑:“若她不走,就是留下;若回金陵,主仆便要分离。如今我却不问她,到时就知真相了。”说完向父亲盈盈一拜:“难得连着几天这般清净,父亲的病势也得已缓解,咱们已拜过了祖先,现下要好好祭祭天地灶君,以求林府合宅平安。”
旁边云姨娘笑接:“我想咱们家的灾难已经过去了,李大人不是遣人来说,那钦差大人后日就要回京了吗?”
闻言黛玉看了林如海一眼,觉得父亲的脸色比方才白了似的,便有些茫然的将目光瞥向暗处的树影:那灯光映照下,掉光叶子的树木竟有些狰狞。
很快到了第二天。祭过灶神的林府却要迎接想像不到的灾难。
山雨欲来风满楼,因义忠王的突然殡天,圣上下了旨意: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奏乐;庶民三月不得婚嫁;举国自皇后嫔妃以至有品阶的夫人诰命皆为之减膳谢妆。
接到这封讣告,水溶哑然而笑——那日离开林府时,听到谢鲲略略叙述一番,自己就不由自主吐出四个字:“欲盖弥障!”
闻言谢鲲等人俱变了脸色。片刻后裘良轻问:“那咱们要不要尽快赶回京城去?”
“你们不觉得太巧合了吗?离京时我特去辞过皇叔公,他年事虽高可壮心不已,如何不到两个月时间就突然殡天?”
“难道其中会有隐情?”裘良用手紧紧拽住马缰:“不会吧,老千岁可是皇上的亲叔叔啊。”
“那又如何,自古帝王皆无情,一代圣君唐太宗为帝位尚轼弟杀兄,血溅玄武门,况早对皇叔公起了疑心的当今皇上?”
闻言诸人一愣,裘良低头暗思:溶王爷一向心思缜密,为何乍闻此信便似失了分寸,竟当街腹诽起九五至尊来,这让人听到哪像是皇上的亲侄子呢?
想虽想,话可一句不敢说出口。
如今又见此圣旨,水溶当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换了素服,站在通往水榭的桥上注视那淙淙流水:“后日我不回京了,虽说正是满两月之期,我也不必急着回去。本王要等忠顺的儿子来,看他如何对付林府……”
裘良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