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走却见李府的轿子抬出,裘良便忽然有念头转过:我还是在此留一两个人盯着些为好,总觉得那林姑娘言语之中遮掩着什么——她说的也对,可不是我是受‘荣公子’所托!
天空,更阴暗了,雪,也似更急了些,天地相连的唯有白茫茫一片。可裘良的心却如飘在半空中的雪一般没着没落——
江雪凄濛;水黛冷颜相对
李府的别院座落在在扬州城最繁华处,而栖灵寺却在较为偏僻的东边山上。以平常功夫走完全程大约不到两个时辰。
林、李二府因去的是女眷,是以先乘车马,至山脚下方换了软轿——荣钦差虽看着略显单薄些,但精致的面容却不带丝毫阴柔之色,华车前有快马扬鞭开道,紧跟其后的侍卫则高举着回避牌,路上百姓纷纷走避。荣钦差的目光已自漫天碎琼间收回,点漆的眸子如两颗寒星:“再快些,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栖灵寺!”
驾车的绝对是个中好手,闻言猛抖马缰,鞭子下得又快又准。只闻蹄声密集,众侍卫拥着华车风驰电掣般向东郊驰去……
栖灵寺内,裘良在前殿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来到扬州城的第二日,钦差大人就来此进了香,并在谈笑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番搜寻,到处没有林瑾瑶的身影,当时谢鲲还暗笑:若搜也该到女观中或庵堂中去搜,哪有来和尚寺中搜寻一个女子的道理!
裘良却没有发表看法:对这位荣钦差,细究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年零四个月,可心思之慎密却让那最老奸巨滑的忠顺王都不敢小觑半点:“北静王爷,老夫只以为相貌生得好,哪曾想腹中更有春秋,若等闲视之,我等老朽只怕要退居朝堂之外了。”
不错,这位年方十七岁的少年钦差便是去年初袭了王位的北静王水溶!
此话明面儿上是夸奖和玩笑,暗地里却暗含忌妒和不甘——,忠顺王世子,也是一个好相貌好丰标的铮铮男儿,虽比水溶略大了几个月,于政事上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老北静王在时,因两个王府都得皇上倚重,虽政见上常有不同,明面儿上却也走得极近,不想去岁一场重病,老北王一命归阴,水溶袭职后却大改其父作风——表面儿上对忠顺王也算尊重,可遇到事儿上隔岸观火算是最平常的,推波助澜也屡见不鲜。
“黄鹤楼上看翻船,这溶王爷看似温和,骨子里却含着清高和孤傲,小小年纪竟能和忠顺王平分秋色,委实不简单!”父亲曾唏嘘着向祖父叹道。
“只怕还是说低了,”祖父也面露不安:“只怕后生可畏,老王爷在时皇上虽说倚重总有些防范之心,这新王爷不只皇上,连皇太后她老人家都着实的疼着呢!”
裘良却不大明白其中意思:皇上为何不能疼?嫡亲的侄子当叔父的理该爱护着点儿!可这话却不敢说出来——祖父有祖父忧心的道理吧。
往事如烟,虽散却萦绕心间。
一番搜寻,裘良确定寺内并无林瑾瑶其人。待撤步忽然想起前日谢鲲的笑言——,是啊,王爷让我到和尚寺抓一个女子,虽说听着荒唐,可这寺内也着实奇怪的紧,那慧能师太可不也是一位女佛爷?
想到此处又踌躇起来,猛想起黛玉言说欲寻慧能解签一事,一颗心便更添了疑惑,心念一动便往李氏双姝所呆的净室方向快步行去。
还未到已瞥至林府两抬轿子一前一后向着自己行来,裘良便忍不住喊了一声:“林姑娘,请留步!”
那轿子依言停下,锦帘一动,露出黛玉清丽的面容,却似带着不解的浅笑:“公子有事?”不等裘良回答又接着道:“来的正好,我正说有事相问。”
裘良一愣,没想到被反问的竟是自己,于是便顿了一顿:“哦?”
黛玉秋水微凝:“那日在船上,不小心打湿了一份儿未成形的文字,我曾着一个婆子去晾晒一下,后来急着走也忘了问,前日方知落入了公子手中——,不知公子可曾还收着不曾?”
裘良再没想到黛玉会问出此话,面上便又红了,半晌方呐呐道:“哦,应该还在,……我也记不清了,也许……”说到此脸已红至耳根儿,不知如何却说不下去了。
黛玉也似有几分尴尬:“那日后公子再还我好了,只是一定不要让外人看了去。”说完又微微欠身:“怕姨娘不能支持,黛玉先行告辞了。”
裘良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待醒悟这句话后,那两抬轿子早已走出自己视线之内了——忽然起风,雪片儿似银练般在天空中纠缠成一团,有些直落到他的脖子里,让他那有着些微烫意的身躯感觉到了凉凉的舒适……
半个时辰后,水溶方赶到。
“裘良,你是糊涂了吗?”站在雪絮中的水溶面如冠玉,那肤色堪比白雪,只听了裘良言说了几句便将两道修眉高高扬起:“来寺中进香,却只停留了半个时辰,任谁都能看出这其中暗含着蹊跷,你怎么就这样将她放走了?”
“大人,实乃事出有因,林如海的小妾忽然犯病,林姑娘才匆匆离去。况我已着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来历不明的人和她碰面。”裘良连忙辩解。
水溶眉头皱得更紧,一双眸子如千年寒潭:“轿子呢,她乘的轿子你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