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过了”,裘良点点头:“我就怕漏掉这些细节,那轿子都曾揭起过轿帘,并没有其他的人藏身其内。”话虽如此说,裘良的心却不免有一丝慌乱——,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吧。
又有马蹄声响,裘良便借故将头转过去,这溶王爷的眸子真象冰一般冷,自己还是避着些为好。
注目处只见钟英带着一个颇为清秀的青年男子大步挤了进来:“爷,这就是张润庭派到李府的眼线。”
水溶早将目光投过去。那男子十分知礼:“学生见过钦差大人!”
水溶点点头,深潭似的眸子似能穿透人心,话语却一反对裘良的疾言厉色,竟是十分的温和:“你不用怕,找你来是为了让你清点一下跟李家姑娘一起来的人,看看他们之中是否混进了什么不该混进的人。”
那男子十分小心的看了看恍若贵公子般的钦差,神色似乎迟疑了一下:“学生认为,看不看吧。”
水溶目光一闪:“此话何意?”然后对钟英丢了个眼色。钟英便从袖内掏出两锭碎银子:“将你的看法你的所知都说出来,爷想查问一些事情。”
“因为刚才在山脚下,我似乎看到两抬淡青色的轿子……。”那男子将钟英的手一挡:“钟爷请将此银收回,晚生还不缺这些钱。”
钟英便一笑:“也是。”便复将银子放回袖内。
裘良却呐呐接言:“淡青色轿子?应该就是林府的。”
那男子点点头:“这就对了——,钦差大人,只怕李府的人不用查了,路上钟爷已对我说了个大概,大人要找的人只怕已到了林家的轿内!”
“怎么可能?”裘良心忽的一沉,忍不住插言:“我亲眼看着呢。并没有一个人往那轿中去。”
水溶挥袖打断裘良,沉声对那男子道:“继续讲。”
“大人,我不会没有根据的乱讲,”那男子看裘良一眼不慌不忙的笑回:“那两抬轿子往西边去了,西边就是水路,试问如此风雪连天,除非不得已,谁会往江边去呢?”
风亦然,雪亦然,所有的人都不再讲话,裘良的脸色有些发灰,水溶的脸色却如净瓷般白。半晌冷冷的盯裘良一眼,一字一顿道:“你真让我失望!”说完转身:“速速打道江边!”
而此时的扬州江畔,两个楚楚娉婷的身影正对面而站,她们的面容都是难描难画:一个着清水绿衣裙,妆容浅淡,衣袂飘飞;另一个着一身淡青,神情孤傲,清逸出尘。她们正是于半个时辰前离开栖灵寺的林氏姐妹。
“姑娘,快别尽伤心了,好费劲将大小姐接出来,得赶紧让她走啊,”云姨娘看着二人露出焦急的神色:“虽说咱们做得神不知知鬼不觉,但我瞧那位裘大人十分细心,一旦走露风声,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姨娘说得有理,姐姐,我们只能就此分别了!”着绿裙的黛玉泪早流了满面:“山高路远,姐姐一定要自己珍重。”
“今日是我们两个最后以姐妹相称,从今后,不管在哪里碰见,我们都要当作不相识,最好连看一眼都不要,”林瑾瑶已将眼泪拭干,美丽的眸中蕴满冰冷:“从此后,世上再无林瑾瑶其人,有的,只是法号是妙玉的修佛之人。”
“姐姐,这只是权宜之计,父亲不会答应你长伴青灯的,”黛玉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盒子里是父亲亲手放置的银票,具体数目我也不清楚,虽说是俗物,但日常开销也少不了,姐姐找个妥善的地方放好吧。”
林瑾瑶示意一个婆子接过,目光看向江面:“回去转告二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别让他老人家掂着我了,”然后又看了一眼黛玉未尽的眼泪:“何必伤心,岂不闻‘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你我做了十几年姐妹,百年之后不过是一剖黄土,谁又能识得谁呢!”说完毅然转身,竟似毫不留恋的登上了侯在江边的一艘小船。
而那船内,却也有人接着,任谁都没有想到,竟是在栖灵寺内为黛玉解签的慧能师太。
江风起,黛玉的泪流得更急了,但千言万语只幻作了一句话:“前途艰险,姐姐千万小心。”说完眼瞅着那船驶离了岸边。
“姑娘,别伤心了,”紫鹃从后面赶上来,将一个手炉放至黛玉手内:“ 这般天寒地冻的,莫再冻坏了身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劝我,”黛玉抬目注视着如飞般飘往远处的小舟:“我和姐姐分别几年,相处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让我送她一程吧。”
紫鹃便不好再劝,默默的看着黛玉,看她虔诚的合拢双手,口内轻轻的祷告:“上天怜我林氏一门,并未作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请一定要保我姐姐逃离磨难,保我亲人早日相逢。”言毕也不管雪珠铺地,对着江面遥遥拜了下去——紫鹃的泪便也不觉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