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凤丫头旁边儿的丰儿,”邢夫人又立即道:“就看凤丫头舍不舍得了!”
凤姐儿不比探春,探春一是二房里的人,二是没出嫁的姑娘,自有贾母护着,且眼里心里都来得。可凤姐儿就不同了,她私底下再和王夫人处走的近,明面儿上还是自己这边儿的儿媳妇,因此邢夫人将了凤姐儿一军,谁不知平儿和丰儿是凤姐儿的左膀右臂!
凤姐儿果然无话可说,甚至陪笑:“太太说的很是,就让她去吧,这丫头做事还靠谱。”
贾母此次却不依:“丰儿虽好,但年龄大了些,就没有别的了吗?”
平儿一旁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偏鸳鸯瞧见,便笑道:“容我差个话儿,平儿一定有好的,该不是想跟了去吧?”
平儿立即涨红了脸:“我是想到我们院儿里的丫头小红,就是林之孝的女儿,——她挺不错。”
凤姐儿当即笑了起来:“正是呢,忘了她了。老太太,平儿说的是,这些丫头中顶数她合适。平儿在她那个年龄时还不如她呢!”于是便将小红的好处说了许多,喜得连日来阴云密布的贾母连连叫好:“那还说什么,就是她了!”
这边儿探春又想起一个:“另一个我来荐吧,就是小厨房里柳嫂的女儿柳五儿,这丫头看着不爱吭声,但心细,大可给紫鹃做个帮手。”
“那索性也让柳嫂跟了去,”贾母也准了:“王府规矩多,如果孩子有什么东西想吃的,大厨房里一时做不出来,柳嫂就可以自己上手儿。”
因此,紫鹃、雪雁、小红、五儿,加着柳嫂和王嬷嬷,便做为陪嫁之人跟了来北静王府——,紫鹃总觉着,其他人都还好,唯有小红偶尔露出呆怔的神色:好象有什么难言的心事般。
莫非是琏二奶奶耍了什么鬼儿?紫鹃虽知凤姐儿对黛玉一向还好,可姑娘这次的婚事却一直对凤姐儿报有戒心,她一直以为是凤姐儿窜掇着王夫人求了元春,元春向水溶说项所至——这和三年前王夫人派了何妈和白老媳妇跟去扬州是一个道理。
现在她却无心纠集这个问题——夜已深,案上的龙凤喜烛已燃了大半儿,贺喜的人来了一拔又走了一拔,现在已是笑语不闻声渐消了。可那准新郎却还是不见踪影:
“雪儿,这是怎么回事?”紫鹃看着端坐在榻上不言不语的黛玉悄悄拉了一把雪雁:“王府就算规矩大,客人来往多,可这个时节老将姑娘撂在这里可算怎么说?”
雪雁皱皱眉:“就是啊,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不行咱们再等等,”五儿细声细气的接口:“姑娘拜堂时我偷眼瞧了瞧厅上的人,全是最显赫的人家,这个王那个侯的,史姑娘的叔叔也来了,咱们二太太的哥哥也在。其他职位略低些的官员,甚至都在厅外吹冷风呢。”
“可姑娘昨晚就没怎么睡”,小红只说了一句话,转身却去问那喜娘:“王爷该不会喝醉了吧?姐姐们找谁去瞧瞧呢?!”
“王爷很有分寸,应该不会。”喜娘惊惧的摇摇头:“至于去找,恐怕不好吧?”
黛玉此时发话:“千万不要去。”
小红一愣,立即低头退了回来。
紫鹃也觉得不妥:哪有没掀喜帕的新娘这么急躁的道理,想说小红几句又罢了口。
正在此时,洞房外喧哗的人语声嘎然而止,并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会是谁?是他么?黛玉忽然紧张起来。喜帕下黛玉将一直持在手内的玉如意握紧,希望能带给自己一些勇气。
过去的三年忽然幻化成一个弹指,往事如织般在眼前脑中穿棱不停——黛玉不由自主的想:不知那冰冷的少年王爷掀开自己的喜帕时,还会吝啬到连一个微笑都舍不得给自己么?黛玉拿不准。如果可能,她倒希望时光就停留到现时,或者给自己一个屋子,让自己静静的留在里面,读读书,写写诗,谁也不见的好……。
可是来之人却并非黛玉所想,人刚到门口王府的宫女就齐齐下拜,只听一片恭谨的声音:“安平郡主!”
立时,华丽的裙角自黛玉眼前翩然而过,女子甜美的声音饱含热情:“从今日起姐姐就是我的嫂子了,听他们说你是王兄千挑万选始定的侧王妃,又能写,又能算,长得比王嫱和西子还美丽,本以为明儿才能见,没想到今晚就得了机会,王兄到内庭去了——,方才让小太监传话,明儿个才能赶回来,让我给王嫂去了喜帕。”
方才在等待的时间,黛玉想过无数种和水溶相见的情形,也许他会一言不发挑掉喜帕,依旧冷颜对着自己;也许会当三年前不存在,虚心假意的和自己周旋;最好的当然是象其他新婚夫妻那样,虽不一定琴瑟合鸣,却能对自己以礼相待。
可此时,眼前女子的话让她的心中几乎没有了思想,恍惚中她只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旋涡,一个深不见底漆黑无比没有光快要令自己窒息的旋涡——,虽然在世人眼里这个旋涡华丽无比,万人景仰……这个旋涡,就是北静王府。
象云象雾又象风
烛光下,安平郡主仔细打量榻上侧坐的黛玉。
面前的女子,美得很出尘。这是黛玉留给安平郡主的第一个印象。
面前的女子,并没有新娘该有的娇羞欣喜模样,却有另一种让人心折的气度和风华;这是黛玉留给安平郡主的第二个印象。
面前的女子,眸中隐隐有怒意,但怒意下又有某种类似如释重负的感觉绞缠在里面,这是黛玉留给安平郡主的第三个印象。
然,这一切加起来,也不及黛玉总体带给安平的震憾来得强烈——象云层里虚无缥缈的明月,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若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芙蓉;似和风中柔弱无依的嫩柳。
安平执着喜帕瞪圆了双眼:从不知世间女子的容颜真有似画中人般姣花照水。她美不只在相貌,更在意境。竟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
看清后安平郡主暗叹:好一个风流婉约、风致极佳的女儿家。只觉她抬眸转盼全是风韵,举手投足兼显雅致。
怪不得王兄辞了那锦田侯的妹子,震憾过后安平郡主笑着握住了黛玉的尖尖十指:“王嫂,我以为是他们说谎,没想到他们说的还不够,今儿个可让我开了眼界!西子纵是有王嫂的相貌也未必有王嫂的清灵,王嫂直如神仙般呀。”
安平说出这番话的同时黛玉也在打量着她。方才只闻其音,现在话没停人已到了眼前:只见她除了如传说中的明丽纯真外,相貌竟和宝钗之妹宝琴大相径庭。顾忌对方身份之高贵,便将满怀不怨暂且搁下,想说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话来说。又见她一派娇憨,并未与自己见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