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历三言两语就能讲完,”我略带苦涩、无奈地说道,“真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当时我把钱都花光了,交完学费,我就变成了一个穷光蛋。虽然那张医学文凭(套用大学者约翰生的话)具有超乎想象的致富潜力,但是这种潜力毕竟和现实存在极大的差距。事实上,平时我都是靠当人家的助理或代理医师过活。目前正巧没什么事儿,所以我把名字填入了特西维职业介绍所的名单里。”
桑戴克听着,双唇抿了一下,表示遗憾地皱着眉。
“真可惜,亲爱的里维斯,”他立刻说道,“像你这样一个有能力且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竟然和那些一无是处的闲散人一样,只能做些零工。”
“你说得很对,”我同意地说,“这个僵化而愚蠢的时代将我的才能全部埋没了,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博学的兄弟!如果贫困对你穷追不舍,并趁机袭击你,还用一大块厚布将你掩盖,哪怕你具有高人一筹的聪颖、拥有三万瓦的光芒,恐怕也会因此而暗淡无光。”
“是的,你说得太对了。”桑戴克低声说道。
“好了,”我说,“现在来谈谈你吧,你说过要给我讲讲你的故事的。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因缘,竟然让眼前这位约翰。艾文林。桑戴克先生从一名职业医师摇身一变成了法界名人。”
桑戴克恣意地笑了一下,说:“其实并没有什么转变,约翰。艾文林。桑戴克仍然是一名职业医师。”
“啊?戴假发、穿长袍的职业医师?”我惊讶地问。
“是的,就像披着狼皮的羊。”他笑着回答道,“是这么回事。六年前,在你离开医院后,我仍然留了下来,然后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例如实验师助理或监护人之类的工作。于是我奔走于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图书馆,还有验尸房;同时完成了我的医学和科学博士学位。本来我计划着做一名验尸官,但是没过多久,老西德曼突然宣布退休——你还记得西德曼吗?他曾教过我们医药法学。于是我又填补了他的空缺,意外地荣升为讲师。从而我放弃了验尸官的念头,安心地住进了这个寓所,等着事情自己找上门来。”
“那你都遇到什么样的事了?”我问道。
“五花八门,什么事都有,”他回答道,“一开始,我只是协助警方做一些毒药谋杀案的分析。渐渐地,我的影响力和能力都大大增加,目前只要是与医学或自然科学有关系的案件,他们总会找到我,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可是据我了解,你还经常以律师的身份在法庭上辩论啊。”
我说。
“不是经常,只是偶尔,”桑戴克回答道,“我在法庭上扮演的是法官和律师的头号难题——科学证人的角色;平时我根本不会在法庭上出现,而是在幕后做一些引导调查方向、分析结果,或向律师们提供一些——在盘诘证人时——可供利用的证据或建议。”
“这比当医师的讲师有意思多了。”我开始羡慕起来,“当然你的成功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你总是拼命工作,你的能力自然也毋庸置疑了。”
“的确,我一向对工作认真负责,”桑戴克自豪地说,“目前还是这样,但是我会严格地将工作时间与休息时间区分开,不会像那些可怜的开业医师,常常被人从餐桌上拖走,或者深更半夜被人叫醒去看急诊,去他的——谁在外面?”
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对自己的恭维而下的评论,但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应该看看是哪个家伙,”他站起身说,“真希望这个家伙能够明白‘请勿打扰’的意思。”
桑戴克大步流星地走过房间,用一种很难称之为客气的语气招呼门外的人。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真是抱歉,”门外传来一个满怀歉意的声音,“但我的客户正急着要见您。”
“进来吧,鲁克先生。”桑戴克不自然地说。
门口走进来了两位男访客,其中一位男士的外表看上去像狐狸一样机警,四五十岁左右,身上有一股法律界人士的气息;另一位则是一个高雅英俊的年轻人,看着很舒服,但是他面色苍白,又有一些不安,显然他正处在一种极度激动的状态下。
“好像,”那位年轻人看了一眼我和餐桌,说道,“我们来得不是时候——都是我的错,桑戴克医师,如果我们打扰了你,请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再约一个时间。”
桑戴克敏锐地看了他一眼,态度变得温和了许多,说:“我想你的事情一定很要紧,别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话了,这是我的朋友,和我一样都是医师,你知道,医师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