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酸软让我无心再多琢磨什么,在刑风的精心照顾下,我又卧床了两三天之后渐渐痊愈了,因为发烧引起的咳嗽虽然还很厉害,但是头疼的症状渐渐消失了,意识也越来越清醒,我可以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了。
刑风所住的房子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大套房,他自己住在主卧,我这间其实是次卧,我从前和靳言所住过的房间是客房,还有一间房间紧锁着房门,我猜想那才是刑雨的房间。
我无数次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口,很像鼓起勇气拧开门锁,进去看一看刑雨留下的一切,可是每一回鼓起勇气之后很快又退却。透过那房门,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正值花季的如花少女,她笑意盈盈地在那里,那里紧锁了她所有青春时期的喜怒哀乐,那扇白色的门就仿佛是她短暂青春的扉页,隐约能估摸出她所有的过往……
刑风白天通常都去公司,因为我身在病中,他一般早上去开了晨会之后就回来陪我,他一回家就换上了普普通通的家居服,陪着我坐在那个半圆形的阳台旁边晒晒太阳,到了正午便进入厨房,为我做一顿清淡的午餐。
他会拖地,会为花草修剪枝条,会整理房间和衣物,他说他不喜欢屋里有除了亲人之外的气息,所以他不请保姆,凡事都亲力亲为,每周叫钟点工进行一次大扫除,其余时候都是自己收拾。
102 刑雨
这是他居家的一面,像是秋日里的艳阳,给人一种暖透全身的感觉。他把我照顾得事无巨细,不让我碰凉水,亲自端水过来为我泡脚,连浴缸里的水温都调好才放心地让我洗澡。最让人称绝的是他定制的餐谱,每天一日三顿营养餐,每天都不重样,或蒸或炖或炒或煮,他都信手拈来,经他手做出来的菜,甜,甜得恰到好处;香,香得淡雅清新。
我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之前给我的感觉,总是身上带着一种商人的铜臭气息,做事情太过理智,言语总云淡风轻,偶尔带些许年少时的轻狂,但大多时候都是正正经经的模样。这种种,与他在家时候的样子大相庭径。
他每天都穿着一件棉质的白色t恤和一条黑色短裤,拖着人字拖,大大的衬摆随着他来来回回地走动而微微地抖动着,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居家男人。
休息了一周之后,我说我已经复原了想回去上班,他却并不准许,他说你再休息一周吧,最近公司的事情不多,你去了也是一样。
怕我无聊,他给我买了很多文艺类的电影碟片,笑着对我说:“知道你喜欢文艺片,诺,这些都是,都挺经典的,你可以把你以前没看过的电影都补回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我照顾得如此妥帖,这样的细心与周到,即便是我的亲哥也未必能够达到。他没有在我耳边提过靳言的名字,我们聊天的时候也都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直到周日晚上,他特地做了西餐,拿出了一瓶白葡萄酒,对我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陪我喝一小杯,好吗?”
我们像往常一样寒暄着,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半杯酒下肚之后,我再也忍不住地问出口,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和刑雨有关?”
直觉告诉我是这样。事实也果然如此。
刑风有些伤感地说:“如果小雨还活着,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住在这里其实能感觉到刑雨的气息,尽管这房子里任何关于她的物件都没有,可是我却觉得她好像一直都在,对吗?”我问道。
刑风摇了摇头,他说:“不,她不在这里,她应该去天堂了,成为了天使。”
“能和我聊聊刑雨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天使,遇到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也没有不夸赞她的。”刑风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个紧锁着的房间,随后若有似无地对着那个地方微笑了一下,仿佛刑雨就在那儿看着一样。
“她一定比我优秀许多,是吗?”我弱弱地问道,下意识低下了头。
“傻丫头,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觉察出了我的自卑,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脸,又说:“人与人之间没有可比性,你有你的好,小雨有小雨的好。”
“你之所以愿意认我做妹妹,是因为我长得像小雨对不对?”我猛喝了一口酒,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问出了口:“我对于你和靳言来说,是不是就像是刑雨的影子?因为刑雨去世了,刚好我出现了,所以你们都把我当成了慰藉?”
我看到刑风的身体强烈地一怔,他愣住了,目光直直地望向我:“你怎么会知道靳言和小雨……?”
果然……的确一切都和刑雨有关,刹那间我的眼神灰暗了下来。
“的确你和小雨有些像,但我没有把你当成小雨的影子。傻丫头,你总是太自卑了,太容易患得患失,过于敏感的人很难把握住幸福,你不知道吗?”他温和地说道。
“可是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都经历过一些什么?还有靳言和小雨……当然,我知道或许我不应该问,毕竟小雨已经不在了。哥,如果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我连忙说道。
“我们是亲人,不需要道歉。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敏感来自于哪儿。所以今天,我也打算和你聊一聊这件事。”刑风说道,又喝了一口酒。
我明白,刑雨的离开对他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他如果不是刻意想去遗忘,这房里又怎么可能连刑雨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做保留呢?大爱无言,大悲无声,越是深沉的伤痛,越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轻易启齿。
“我们兄妹感情从小就好,因为我大她很多,长兄如父,我总是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一切。小时候我们穷,我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让她活得像天使;后来我赚了钱,就送她去最好的学校,给她找最好的老师。”刑风开始了艰难的回忆,尽管他刻意隐忍,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言语背后那种过于强烈的伤感气息。
他在忍着不流泪。
“后来,我表姐嫁给了靳言的父亲。婚礼当天,靳言和小雨成为了他们的花童,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小雨央求我让她转学和靳言在同一所学校,我答应了,她的任何一个要求我都是有求必应的。只不过,她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孩子,我根本没多想,我以为她与靳言之间会像兄妹一样,后来谁知道慢慢的,他们互相喜欢上了对方。那时候靳言、小雨还有沈紫嫣三个人的关系都很好,从初中到高中三个人都是在一起的。小雨特别善良,她知道沈紫嫣也喜欢靳言,所以她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喜欢,她把自己所有的心里话都记在了她的日记里,直到后来体检发现她患上了白血病……”刑风说道这里,顿时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