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救了人,静默的两队人马一队往南一队向北,分道扬镳。
张起灵跨于马上,面颊比之前更瘦削,眼珠漆黑幽深。他最后望了吴邪一眼,拨转马头,海客海杏跟上,一行人绝尘而去。
吴邪并没有昏过去,只是虚脱地说不出话来。他越过潘子的肩膀,对着马背上的人影无声地道了句:
“再见。”
再见面时,都不是这时的你与我了。
吴邪在军中休养了三天,元气恢复得差不多。
近期没有战事,三叔跟王八邱为了是否出兵一事彻底翻了脸,两拨人壁垒分明,不相往来。
吴邪掀开营帐,四下观望一番后,喊住一名看着机灵的小卒,问了最近的战况,最后拐弯抹角地问到对面的情况。
与他先前所想的差不多,歇讷城中的诸位皇子在哗变发生的第一时刻就选择了归降。之后图萨被捕,拒降,新大君将其立斩马下,正式结束了一个时代。
新大君无名无号,是个神秘人物,其霹雳手段让心存疑虑的人噤若寒蝉。有传言他的真实身份是图萨的亲生哥哥坤达,也有人跳出来说自己曾在西凉边陲的大漠里见过他,统领着一帮马匪。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更有甚者,恨不得把张起灵说成钟馗再世,杀得手足,足见其性情残暴,阎王见了他也要绕道而行。
吴邪听着这些市井里的流言,想起他陪着自己走这一路的点滴。他想跳出来为张起灵辩驳,不是这样的,却只能吞回肚子里。吴邪永远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况且,张起灵也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只是一颗心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朝着那人倾斜过去。
张起灵此去落脚钟州,并未回到王都歇讷,对外亦无有动作,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情况不明朗,吴三省自然不会先敌而动。
他耐得住性子,却有人耐不住。
王八邱惟恐头功旁落,夜长梦多,决定趁蛮族内乱之际,一举击溃。重赏之下必有死夫,他点了七万精兵,连夜开拔,奇袭钟州。钟州地处峡谷,无险无阻,易攻难守,王八邱野心很大,想着擒贼擒王,一步登天。
这一步果然难于登天。
要不怎么说王八邱是蠢材,他举目望着谷道两侧的山地,想着蛮人善马术,不善于密林之中作战,于是下令兵分两路,五万人由峡谷出入口推进,另两万轻骑自两侧山道迂回而上,一举冲入钟州城内,直取敌上将,彼时敌人一定正面出城迎击,两军应交战于谷道,奇兵再由城内向城外突袭敌后方,杀他个措手不及,与主力军两头夹击,成合围之势。
他想瓮中捉鳖,却不成想自己成了那只被捉的鳖。
他们在谷道遭到伏击,擅长平原作战的蛮人竟都埋伏在两边的山林之中,对方将领一声令下,无数汉子骑着快马从山坡上冲下,声势如雷,口中高喊着:“杀——”
杀!
长蛇阵轻易就被冲散,五万人硬是让人拦腰结成两段,三万人堵在谷外进不来,两万人陷在谷里出不去,分兵出去那两万轻骑杳无音讯,怕是早在第一时间就让人歼灭。
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策着乌云盖雪的汗血马,雪白的四蹄化作一道闪电,行如烈风,于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手持乌金玄铁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血染红了天。
死里逃生回营报信的小兵语无伦次,颠来倒去说着,抖如筛糠,一闭上眼,那对森森冷冷的招子仿佛还在眼前,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是恶鬼……”
吴三省皱起眉头,这被形容成恶鬼的人,就是蛮族新的大君,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很多年,都将与他们为敌。
王八邱此举将他们推到极为被动的位置,逃回来的三万多人摆在那里,吴三省重新整编了队伍即日驰援。
他知道无论这一仗打赢还是打输,对于他来说都算是输了,因为张起灵的时代已经开始了,就从这里,就从这一仗。
吴邪收拾行装,准备随军一道,他说不清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又或者根本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愿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