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好好琢磨清楚,以后到底该怎么做!”
等一番话完,那几个瘫的,终于哆哆嗦嗦地又跪起来,然后,个个争先恐后,叩头谢恩,口中个劲儿地,“陛下仁厚”,“陛下仁厚”……脸上的表情,叫一个感激涕零,就差痛哭流涕。
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满意地点头,和言道,“好,众卿平身吧。”
待到百官颤颤巍巍,爬起身,站好,又整理好仪容,我抬手,一队小太监,从侧门进入,人人手中一套白衣丧服,分给百官。这时,我脸露哀戚,悲声道,“昨夜,贼人谋反,挟持太后,太后不肯与反贼妥协,已然自杀殉国。同时,徐太妃和清河王也死于叛党之手。”说罢,我失声痛哭。
百官愣了一下后,也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换上孝服,然后,接着哭,一个个真跟死亲娘一样。
看哭得差不多了,我收了泣声,正色道,“昨夜叛党首领严陵已被永安王当场诛杀,还有个卢谦,现押昭狱,早朝后,朕会派人将其送至大理寺,由大理寺、刑部和按察院,三司会审,定罪量刑……此外……”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才淡然道,“右相卢衡,为逆贼胁迫,行事有损臣节,即日革除切职务,暂押候审。”
闻言,相关官员上前行礼应命,而刚刚一直随着百官起作行止的安德王,这时,突然抬头看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一声未出。
我暗自松了口气……昨天叛乱的对外解释,是昨夜和苏黎他们商议的结果……首先,太后是被胁迫的,绝对不是和贼人一路,否则,难免要担上不孝之名。其次,他,也只能是被胁迫的,因为,卢家当政多年,百官中与其亲厚者不胜枚举,若他是主谋,则株连太广,朝中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卢党尽诛,剩安德王党独大,对我更非好事,不若大事化小,既保持政局稳定,又能收买人心,借机将卢党余人收拢过来,以为我用……想来,安德王这只老狐狸,恐怕已经明白我的心思,只是迫于今日形势,未作反应。这就好,我现在的力量还很薄弱,还不想和他直接对上。
后面的事情,基本都是不会引起争议的。
首先,自是安排太后、太妃及清河王的丧事。
然后,下诏公告下,静妃卢氏,敏妃素和氏,在平叛之事上,立下大功,并因此被害殒命,故同时追封两人为后,随葬帝陵。
接着,追封安信为弘毅伯,小福子为忠勇爵,家人各有封赏。
还有,所有在昨夜阵亡的侍卫兵将,一律厚加抚恤。
听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宣诏的小太监,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地提起,我的心中,仿佛被钢针一下下地刺着……卢妃,素和,安信,小福子……原来,你们都不在了吗?……瞬间,竟一阵恍惚,仿佛身处一个极其荒谬的噩梦之中,连心痛都是那样虚幻遥远。
“陛下!”忽然一个人低低在耳边叫我一声,骤然清醒过来,原来,不是梦……深吸一口气,把霍然而至的锐痛狠狠压下去,我若无其事地抬抬手,于是,小太监展开下一份诏书,接着读下一份的,是对参与叛变的普通侍卫士兵的处理,所有人等,一律调配西北军前效力……我守信,只是调动,不算刑罚,实在已经很轻,可不想当政之初就落个背信残暴的名声。
最后,是一些人事任免。子玉从内禁卫副统领,升为统领,李桓,就是老李,接任副统领之职。昨夜京畿守备府的正使严陵参与叛乱,被诛,而副使在他们行动之前,已经遇害,所以,昨夜和独孤他们,也紧急议定正副使人选,今天一起公布。
在宣读些诏命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异议,从头到尾,四周一片安静,直到朝会结束。
散朝的时候,我几乎能感觉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其中,也包括我。
后面琐碎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整整忙了一天,一直到深夜,才筋疲力尽地回到乾清宫……
整整两夜没合眼,只觉身体疲惫不堪,头痛欲裂,恨不能倒头便睡,可是,当走进寝殿大门之时,所有困意,就烟消云散。
寝殿显然被精心清洁整理过,四周焕然一新,连布置摆设都作些调整,昨夜的痕迹更是一点不剩。只是,有些东西,已被深深铭刻进我的脑中,又岂是人力所能消除干净的?
殿中的桌子,安信最喜欢坐在旁边,看书,嗑瓜子。
墙上的拂尘,安信从来都是拿着摆摆样子,没见他掸过一次灰。
墙畔的御榻,安信总睡着比他的床舒服,结果,午睡的时候,一大半都被他占去。
床旁的大柜,安信把私房钱全藏在里面一个小角落中,他还以为藏得有多隐蔽,其实,我早就知道,有时偷偷出宫,顺手就从里面摸几块碎银子,抓一把铜板带上,他竟从未发现过……嘁,还真蠢!呵呵……呵,呵……
我对着空无人的大殿,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寂静的大殿中,回响,反复……一瞬间,我心口剧痛,眼睛也模糊了…
我再也忍耐不住,猛然推开门,逃一般离开寝宫。外面的小太监吓了一跳,急急跟上来。我只做不见,一口气冲出乾清宫,一阵寒风刮过,才猛地清醒过来。
望望四周,仍是白雪茫茫,白惨惨的月亮,悬在天际,冷着眼,漠然俯视着,让人从骨子里发寒……看着,不禁打了个哆嗦……一旁的小太监连忙为我披上一件厚毛大氅,小心地问道,“陛下,夜深天凉,您还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