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要给他一块肉干,大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你相信我,”伯爵的胡须抖动着,他全身都在颤抖,这是年轻骑士第一次看见他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情绪:“那就装作没有看到,你该相信我,年轻人。”
年轻骑士咬了咬牙,但最终还是摇头,他按下了伯爵的手,微笑着下马,在那孩子面前蹲下,把那块肉干交给了他。
“谢谢。”那孩子小声地说,他浑浊的目光让乔·奥尔科特想到了罗南,看了看和他寸步不离的小跟班,他侧着身子,伸手指向了还在马上的卡维尔·盖尔特,温和地微笑着说:
“不必感谢我,而是感谢他,这是盖尔特伯爵给你的礼物。”
那孩子敬畏地点了点头,于是年轻骑士满意地回到了马上,伸手把罗南抱上马,然后对着伯爵低头致歉:
“请原谅,大人。”
伯爵长呼出一口气,他的胡须抖动了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提出什么意见,只是依然平静地说:“走吧。”
当他们走进伯爵的宅邸时,伯爵的仆从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和乔·奥尔科特见过的大多数贵族不同,伯爵的仆从竟然大多都是女人,除了护卫以外,她们在宅邸里几乎承担一切工作,甚至包括管家这样通常认为应当由男性贵族担任的职务。
对此,伯爵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男人是宝贵的,所以如果女人可以承担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那就没有必要用到男人。。。。让男人从这种轻松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他们就可以去建设,可以去训练,这样我的领地才能更加繁荣,更加强盛。”
乔·奥尔科特对此不置可否,他还没拥有自己的领地,因此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但他已经见过三种不同的管理方式,高原,群山和法拉希尔领都各自实行不同的政策,不过他们看起来都很繁荣,没有什么优劣之分。
午餐结束之后,伯爵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年轻骑士开始游览拜恩,也许是因为毗邻世界上最大的贸易中枢雷克西昂,当教廷因战争而破落以后,法拉希尔领就顺势吃下了雷克西昂的遗产,因此这座城市呈现出一种极度膨胀的活力。
街道上挤满了往来的行商,在这里可以看到天南海北的货物,急于清仓的商人会把奢侈品和普通商品一起摆在货架上,因此整条街道五光十色,甚至还能看到女人公然在街道上行进,从货架上挑选货物,或者干脆就在货架后叫卖货物。
也许是因为她们尖锐的声音更具辨识度,因此聚集在女性摊主面前的人也格外多,这在白银高原简直是不敢相信的场景,年轻骑士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他当然也没有忽略那些一动不动,冷若冰霜的士兵,那些是伯爵的亲卫,他们胸前的布幔同样绣着独角公牛的徽记,正因有他们的存在,这座市场才能在容纳这么多人的同时还井然有序。
这简直是繁荣一词的最大体现,但按照伯爵的说法,法拉席恩的市场比这里还要宽敞三倍,热闹程度则远不止五倍。
乔·奥尔科特终于理解了伯爵的做法,假如那些野蛮的难民一股脑涌入拜恩,那么这座城市会变成什么样?不,哪怕不涌进市场,只要有一千人混进城市里,这座城市的样貌就会被摧毁,只要有两千个难民在街道上游荡,行商就会避开这里,拜恩的繁荣也会毁于一旦。
但——难道那些难民就真的该死?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地上之神的选民会保护他们,可这本该是贵族们的职责啊。
在黄昏时刻,一位胸前绣着独角公牛的士兵突然找到了伯爵,他小声地在伯爵耳边说了什么,出于尊重,年轻骑士主动后退两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伯爵竟然主动拉住了他:
“跟我来,年轻人。”
看着伯爵那双清澈的,蕴满智慧的眼睛,年轻骑士点了点头,让他没想到的是,伯爵居然带着他走向了下城区,而且专走向那些阴暗的,狭窄的小道。
他们两人都没有穿着盔甲,这是很危险的事,乔·奥尔科特刚想握住剑柄,伯爵就抓住了他的手:
“不必,”
他的视线又转向年轻骑士身边的孩子,看着那畏惧地躲开的小人,他小声地说:“看好这小家伙就行,年轻人。”
年轻骑士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伯爵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里,又走了一段路,他们再次遇到了一位胸前绣着独角公牛的士兵。
伯爵小声地问:“就是这里?”
那士兵点了点头,愧疚地朝伯爵单膝跪下,但伯爵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年轻骑士走进了旁边的房子。
“来这里。”
伯爵掀开了那道残破的布帘,示意乔·奥尔科特去看,可年轻骑士刚一走进,伯爵就一把抓住了他,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压制他的双臂,并小声地,急切地说:
“不要动,不要说话,缓慢呼吸,只看!”
透过残破的木窗,乔·奥尔科特只能看见画面的一角,但透过那些斑驳破碎的色彩,他还是认出了一些物体——比如中午见过的那个孩子,以及一抹熟悉的灰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