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佩,你到底想做什么?前些日子我听瑞云说,你去见了什么人?你——”
“怕什么?难道还怕我本事太大了,让戚家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吗?我还是那句话,别管我,不然说不准哪一天,你醒来就会看到我吊死在你床前!”
她胆战心惊地望着女儿,日日缠着戚韫,甚至为了给他求药去爬天行仞,最后连大嫂都知道了这件事,委婉地和她说起。
可是她能怎么办?但凡露出一点插手的意思,鸣佩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
戚宁雪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只能随她而去,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日夜念经,超度薛家亡魂,也给女儿祈福积德。
直到得到了女儿落水的消息。
那几个月,她每天晚上都会离开佛堂,守在女儿的床榻前,照顾她;可是等到女儿醒过来之后,她反而不敢接近半步,只能远远地看着,让瑞云去枫儿打听她的身体状况,生怕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又会刺激到她。
……
薛鸣佩听完,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从未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母女,也终于知道,去年刚来戚府的时候,她主动去给戚宁雪请安,她的表情为什么那样奇怪了。
又惊喜,又害怕,又犹疑。
仿佛惊弓之鸟。
她并不是对薛鸣佩漠不关心,而是害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她变成以前那样。
薛鸣佩以寻常母女的关系揣度着和戚宁雪相处,可是她们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母女,难怪会被发觉。
还有当初她看到身上的那些伤痕,原本以为是薛鸣佩受人欺负所得。她还为这少女打抱不平,认为戚宁雪太不负责,戚家对旁支子弟的教导也大有问题。
没想到,那竟然是薛鸣佩自己弄上的。
“孩子,告诉我,你是落水那个时候来的吗?”
“是。”薛鸣佩低下头,“对不起,当时的我也很害怕,一直瞒着您到如今。”
“我怎么会怪你呢。”戚宁雪叹了一口气,“若是我当时就发现了,或许会疑心你是什么妖物,害了我的鸣佩,说不定还要你偿命。可是相处了这一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软善良的人。”
“我甚至要谢谢你,给了我一年这样好的梦。”
此前她也无数次怀疑过,可天性怯弱,趋利避害,于是不断说服自己,鸣佩只是落水变了性格,或者长大懂事了。
这就是她的女儿。
她果真擅长自欺欺人。
见戚宁雪坦诚相待,薛鸣佩也不再隐瞒,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案几上点漆的一根蜡烛,几乎要燃到了尽头。摇曳的火光中,“母女”二人第一次这样轻松释然地对话,彼此都褪下了独自背负许久的秘密,露出柔软脆弱的内里,仿佛两只互相舔舐安慰的小兽。
“原来是这样,你小小年纪也是命途多舛。”戚宁雪听完叹息,“但也看得出来,你和你家里人都是行善积德之辈,所以一夕逢难,老天还肯再给一次生还的机会。
不像我那个女儿,性格左了,做下不知道多少伤天害理的之事,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说上去离奇怪异,可也见上天知人善恶,因果报应,都有定数的。”
说都最后,戚宁雪已经是泪流满面。
从此上天入地,她就真得只是孤身一人了。
薛家满门尽诛,这最后一点骨血,还是没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