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则立马补充道:“小侯爷还在城外等会合,不容耽搁。”
“小侯爷”三个字,如救命稻草,借以拉回他们的理智,秦恪卷腰抱起李绥绥,默不作声迈开步子,李绥绥视线越过他肩头,盯着依旧靠坐在洞壁的男子,甬道冗长,深埋地底,逼仄的空气令她心口窒息般抽紧,而他终将孤守黑暗……
一轮晃日掩在烟幕中,城墙内关着喧嚣,外面却冷清萧条。
他们很快与另一列接应碰头,秦恪拍醒几近昏睡的李绥绥,将她放在马背上,指着一侧的素衣汉子道:“外公麾下,白驭白统领。”
李绥绥缓过神,似明白什么,极不自然侧头转视陌道,半阖的长睫轻易掩住眼底的无措。
秦恪垂头帮她套马蹬,辛苦翻找来的木屐早不知弃于何处,他盯着满是血泥的白袜子,张了张口:“白统领身手极好,信得过,你同他先行,未及准备马车,骑马能坚持吗?”
仰仗翠则的药,李绥绥虽困困顿顿但能勉强,她终是默默颔首,他又递来缰绳,她却抗拒得攥紧五指。
秦恪掰开她指头,塞去缰绳,迫她握牢那一刻,她的手在他掌下不可自抑的颤抖,他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巴不得他父亲死,再是百死莫赎,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他此时语意平静,轻声与她讲:“我父亲那人,素来笑比清河,便是二哥没了,也没见他掉过泪,我打小,常在外面走动,在江家呆的时间都比家中长,感情也就那样吧,若齐衍所说是真,容我回去磕个头,也算回他生养之恩。”
他不似她冷血,能忍耐至将她送出城已然不易。
李绥绥不曾抬眼,抖动缰绳顺势挣脱他的手,沙哑的声音几不可闻:“去吧。”
马蹄缓缓前踏,苍梧有些懵:“这好容易出来的,怎能再冒险回去!”
“我只身一人行动方便,你们护送公主先走,我随后赶来。”秦恪后退一步,看了眼马背上坐得稳稳当当的人,转身而去。
苍梧吓了一跳,冲到李绥绥马前惊愕大喊:“这这这,怎能让他一人去,公主,你赶紧喊他回来啊……”
李绥绥温吞吞回他:“那你和翠则领着好手跟去。”
“那怎么行,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苍梧一时皱了眉,侧头看翠则,他也在用力摇头。
李绥绥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城内混乱,我身上有伤去了也只是累赘,你们动作快些,我在缕月山庄等你们,务必护他周全。”说完,她拍马一鞭。
事已至此,翠则目示苍梧跟上李绥绥,又招手换来几人便去追秦恪。
苍梧满脑浆糊左右两盼,见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没法拉,只好冲翠则背影喊:“行,若出岔子,你给信号,大不了再杀回去。”
于是兵分两路,公主一行人多打眼,便弃官道改穿林径,李绥绥面无急色,却将马催得飞快,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将灰雾中的皇城抛至不见轮廓。
苍梧忧心李绥绥状态,一直保持在她身侧半丈内留心,马背颠簸,她前襟早被血水洇透,不知疼成什么样,齿列未离的下唇都咬来不能看。
他一路都在劝:“公主,要不要歇一歇,或者找处隐蔽的地方,等等侯爷他们。”
李绥绥不理人,大约嫌他唠叨,最后忽地没头没尾问了声:“莱国公开的什么条件?”
苍梧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小声支吾道:“无非就是让他去军营里熬三年,这也不算什么条件,就算日后不认账,国公还能跟他较真么……”
她沉默少倾,难得又搭来两字:“未必。”
苍梧为缓和气氛,故意冲她挤眉弄眼道:“公主忘了,侯爷在军中待过两年,那时,国公再不肯放人,他还不是说走就走。”
经他一提,李绥绥似想到什么,首次好奇因由:“他并非半途而废之人,为何说走就走了,是压根不喜欢当兵?”
“不是。”苍梧貌甚难为情,仍如实告知,“混京都大营的多是公子哥,闲来游嬉,无事描眉,还、还那啥,就断袖啊,可太多啦,侯爷屡次撞见,尤其是夜里,嗨,那情形不得了,他那时才多大,小孩子哪受得了这个,觉得没意思就走了呗。”
竟是如此,或,军营中的乌七八糟还不止于此。
李绥绥没再问下去,苍梧见她眉头深蹙,扭头顾看白驭,压低声又道:“所以公主放心,那不是事,侯爷一定会来赴约,有我们在,没谁能栓住他。”
李绥绥瞥他一眼,眼神分明在质疑他的能力,却略笑没说话,待回过头笑意即刻隐去。苍梧怕她不信,还想拍胸脯打个保票,便在此时,开路先锋奔回来禀:“距此三里地的山坳中,隐伏打斗声,情况似乎不妙。”
“可是松隐他们?”下意识一问,李绥绥霎时寒毛直竖。
“林子密,看不透实情,但打斗声扩得极散,人数不少,另有探子已深入细查。”
松隐一行,不止有秦恪借来的禁军,还有大批府兵及护院,少说有一营的人,若还被纠缠在此,那的确是不妙。再转念一想,太子便是未卜先知,目下悉力于皇城,根本不会抽出大量人手拦截无足轻重的秦小子。
思及此,李绥绥愈发不安,狠一加鞭驰向山头。
苍梧也意识到不对,匆匆赶到她前头:“公主且留原地,容我去查探,不可紧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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