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婴孩骨头都没长硬,李绥绥哪肯原地等候,频频加鞭冲至丘顶,壮阔如云的林下鸣金声盖地而来,她拨马赶至战圈外围,甫见五具尸体横地,单从衣着判断,四具为都尉府府兵,还有一具,竟身着西夏戎装。
诡异的是,城中所谓的西夏兵皆着皂衣。
一行人登时勒马,苍梧瞳孔骤缩,忙吹响清哨,很快得林中哨响回传,他心下一松,对李绥绥道:“是松隐,公主留步,我领人去接应。”
李绥绥心头一动,还未开口,苍梧已迫不及待招呼人马循哨极速而往。
李绥绥没有追,四下环顾一圈翻下马背,她虚得脸色发青,扶着马脖子喘了两息,甫去查看那具戎装尸体,西夏人虽多生得比中原人魁梧壮实,单凭外表,却不能枉下定论,她借白驭匕首划开尸体肩袖,便见一枚刺青显现,西夏人笃信神鬼,将士胳膊纹神鬼图腾,意味生死之后,精灵不灭。
白驭一眼辨出,惊讶道:“当真是西夏人。”
闻他意外不假,李绥绥道:“莱国公以为城中皆是太子私兵,所以才按兵不出?”
“是。”兹事体大,白驭倒未与她打机锋。
如此一来,所有症结便豁然贯通。
太子与莱国公结党固然有,但后者拒绝以卑劣手段拿权柄,太子急不可耐,那点私兵造反又不成气候,是以舍近求远犯险通敌,为增加胜算,他强拉江徐清下水,从而令江家左右支拙,不说对其俯首帖耳,至少不会干涉他的行动,至于绑她又留命,那的确不是用来威胁官家,十之八九是西夏开出的条件。
除了元赫扬,她还想不出第二个小肚鸡肠惦记她的人。
所以,太子敢尔骗莱国公,说城中那场自导自演大戏,只是借西夏的皮。
所以,那蛮牛不但没死,还与太子结盟。
元赫扬生得比太子糙,但远比太子狡猾啊,是以备此做后援,而不是入城为太子冲锋,要进退皆宜,此处不知蛰伏着多少兵马,难怪松隐等人战如困兽。
推测出这样的结果,无比糟心,李绥绥抬眸望向密林,竭力冷静,不去想秦小子可能出现的状况,她转到树下背对众人,以匕首划开胸衣一角,抽出一张折叠好的油纸,拢好衣衫,她迟疑一瞬,仅也一瞬,遂转递给白驭:“劳烦白统领快马去北营,将这封信转交给莱国公,并告知他此地实情,这信,定要交给他本人。”
白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算莱国公肯伸援手,这里不一定能撑那么久。但公主神色凝重,目光坚毅,他视线至她脸上移到染血的油纸上,忽觉手中有千钧之沉,他知轻重,没有废场面话,郑重以答:“是,白驭定不辱命。”
——
且说护送小侯爷的队伍在林中被贼匪冲散,苍梧循哨杀往,果然见得松隐那端被乌泱泱的人马围攻,山箬力佑襁褓中的婴孩被掩于阵中,且已浑身浴血,显然这场恶斗持续多时。
苍梧大怒,提刀一声虎吼,催马冲袭铁桶般的西夏围阵,连斩数人,径赴山箬身前,头一句便问:“伤得可重?”
山箬沉沉摇头,辞气依旧冷直:“是西夏铁骑,元赫扬在此。”
苍梧意外此人命大,无暇奚落松隐办事不力,翻鞍下马挡护杀敌,豪性嗤之以鼻:“西夏铁骑又如何,这不杀进来了么!”
山箬心口发闷,无语道:“就你带这几个人来送死的?”
苍梧噎了噎,松隐折到近前问:“侯爷呢?可接到公主了?”
山箬猛然一个激灵,忙道:“不好,快警示殿下离开,元赫扬认出我,误以为殿下藏在队伍中,故而下令围剿却没赶尽杀绝……”
没等苍梧解释状况,这时“咻”地一声,林坡南侧爆开一枚烟花弹,醒目的红黄蓝三色瞬间笼盖一片树顶。
苍梧愕然瞪眼:“是我们的信号弹,人都在此,向谁求救?”
松隐率先反应过来:“烟花弹并未升空,可能是担心被京畿斥候发现,不是求救,是声东击西。”
果然,他话音将落,便闻远处急传西夏语调令,虽不知说什么,但对方部分军马立刻南赴,松隐眼眸一亮:“是侯爷助战,准备突围!”
“恐怕不是。”粗粗估算秦恪来回时间,一股凉意自苍梧尾椎骨升起,“只有公主……”
“何意?”松隐不敢耽误时机,一面御敌,一面唿哨整合散兵攻向敌军薄弱处,准备撕开豁口夺路而走。
“我与公主先行,侯爷应该没赶来!”苍梧大刀着力挥劈,心中已然油浇火燎。
山箬骇然:“殿下带了多少人?”
“不、不多了,六、七十人……”苍梧头皮发麻,舌头也跟着结巴,他们冲杀至朝花轩暗道时,已分走大批人引敌断后,若非兼并白驭的人,连六七十也不到。
松隐惊问其故,忽又闻密林北侧大震喊杀声,旋即又引贼众重心合往,可未及驱兵近至,引发首枚烟花弹的南坡,在较前更远处的树梢爆开第二弹。
见西夏人被戏耍着南奔北跑,苍梧等人大感迷惑,不知李绥绥意在哪端,但很快,松隐敏锐捕捉到混乱中的暗哨提示:“让我们朝北突围。”
彼时,一片滚滚铁蹄与他们擦过,踏起飞砂走石驰卷向南,催马在前的十三王子笑声张狂依旧。
“他娘的,笑什么!”苍梧呸出一口唾沫星,心底却凉透,“笑成那样,不会是发现公主了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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