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饺子不一定,喧宾夺主是肯定,现如今无论机要或普通信件,必然她先过目,才轮得到他,蓟无雍略略无语,等闲小事也懒得与之计较,遂命人谢绝晚宴,又出帐巡营。
黄昏前,老四倒提着一只幼狍,眉开眼笑来找李绥绥:“指挥,今夜咱们打牙祭,这玩意你爱炙着吃还是……”连人带声音甫闯入帐中,却发现李绥绥伏案出神,细探面白如鬼,他愣了下,“指挥?”
“何事?”她迟缓抬眸顾来,目中竟一片赤红,极是骇人。
老四心头咯噔,正欲问她出啥大事了,忽闻鼓噪四起,二人急出营帐,但见远处铁骑盖地而来,蓟无雍命天玑营速速退守城楼,旋即引兵迎战。
这日,敌寇攻势异常凶猛,且引障抵御大批远弓射击,飞快冲至城前一里地与玄甲大军厮杀成片。同时,登于墙头的李绥绥忽感足下震颤,敏觉不对,即高呼下方羊马墙后的弩营左右避散。
弹指后,墙根下土地四分五裂,巨大的砖块轰然坠下,巍峨城墙瞬间坍塌出三丈宽的豁口,屡遭算计的西夏人这回长了心眼,竟以头车深挖地道至此,并将地基掏空加以板撑燃烧,导致激战之时,城墙垮塌。
李绥绥再度疾喊:“火油!快!”
墙上兵卒得令,齐力将火油浇向下方头车,尘烟未散又起滚滚黑火浓烟,李绥绥快速掠至视野清明处探头张望,果然,倾倒的砖石不仅砸断部分羊马墙,还将矮墙后的护城壕填平,此处,俨然成为便捷通道。
李绥绥当机立断命晏宁留此固守,她领天玑营部分兵卒赴援弩营尽守破口,试图以密集箭矢拦截冲城敌军,西夏人对玄甲射手早生忌惮,不止引障守御,还以炮车投以烟球反制。
蓟无雍转顾烟球落处闪电般炸出的血雾,剑眉霎时紧锁,一鼓直刺敌将咽喉,又见元赫扬驱虎狼师杀奔出阵,直冲缺口,他一壁呼将士变换阵型,一壁骤马挺刀纵横莫当,快速杀散元赫扬冲势。
被炸懵的老四堪堪自乱石中甩着脑袋爬起,又拉了一把护在身下的李绥绥,他后背甲胄被炸穿,倒是命大,但许多同伴却无他幸运。
惨状不忍顾,李绥绥呼吸浊重,即嘶声大喊:“重新结阵!死守!”
烟球的威力无可忽视,她心念电转,踩着乱石跳入杀阵,轻身穿躲乱刀,悍然不顾冲向远处投石车,手中弩机瞄准投手一再连发。
“你找死!”蓟无雍折马而来,挡飞挥向她的斩马刀,厉声命她回去,她充耳不闻,遂将空弩负背,抓起地上长戟猛挥敌骑,缴马而上。
“城内无守,你不可擅离放他们过关,军令如山!”蓟无雍并马拽她,辞气明显压不住火,“别逼我送你回京都!”
战场之上,蓟无雍对自行其是的人态度零容忍,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她想参战,只能绝对服从,由不得半分犹豫。
四目相对,李绥绥哑然张了张口,终是拨马回退。
蓟无雍即呼右翼捣毁投石车,又迎向不断劈来的刀剑,直冲敌军主力,尽斩大将于马下。
厮杀至天暗,风雪象刀割面,目不能睁,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北狄早挂免战旗,而此处冰天雪窖中的两军,军势皆无可避免愈战愈衰。
彼时,元赫扬接哨探回报——径望阮都十里后有大军压进。
西夏人不甘撤返下寨,看似胜负未分,实则玄甲于此战生折五万兵马,连天玑营亦死伤过半。
硝烟烬,留下遍地横尸,令鬼神亦触目崩心,转眼便以暴雪覆埋修罗炼狱般的血战痕迹,不少百姓自发出城,凄怆流涕带回儿郎们的遗躯。
不多时,常戢急马赴阮都,铁骨铮铮的将军见得此间情形亦泪目,只讲得出:“末将来迟。”
大启同时抗击两国,本难以立脚,但前方顶下猛攻,后方亦在紧急征募兵马物资,常戢这回率十万新兵驰援,虽迟未晚。
蓟无雍与之详谈守御,又将兵马重新整合驻防,后夜回营惫懒躺进椅中,合眼间瞥见案上横七竖八一团乱,力倦神疲的丞相叹了口气,直起身木着脸去整理,目光随即被面上的小报所引。
一则“万金求医”的告示占据半页篇幅,委实醒目,内容却简练得过分:酬以万金,求寻精研岐黄的儿科圣手,保康门都尉府。
民间产物与邸抄重要性不可比,小报通常会迟缓积压送来,这份日期已是半月前,下方果然还有三份,同样的位置与篇幅,登载一般无二的求医告示,日期却次第较前。
都尉府就一个孩子,且登文持续,事情可想而知。
蓟无雍皱了皱眉,唤寸楼来交代几句,遂起身转至天玑营,遍寻不见李绥绥,他又挨个问岗哨,一路问到箭楼最上层。
她怀抱酒坛,颓靠在角落窗檐上,大约吃醉,面如酡霞晕染,发直的目光一径凝望着漫天傲雪。
蓟无雍屏退守卫,上前唤了声公主,本欲宽慰孩子之事,谁料她听见这声称谓,满布血丝的眼睛转顾来,忽讥讽地笑了下。
蓟无雍颇觉头痛,伸手晃了下酒坛,竟已空,她还当个宝贝紧搂不放,且虎着脸,满腔浓浓的不悦:“别什么都抢……走开……”
蓟无雍静静道:“借酒消愁有何用,若放心不下,便回去看看……”
不劝还好,一劝就炸,她忽地声嘶力竭吼道:“你让我有何颜面回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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