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不知喝空了多少,顾昱淮按住萧询倒酒的手,饶是他酒量再好,也不能如此喝下去。
“王叔,”萧询声音消沉,“明日,明日我就要放走她了。”
这一月以来,清理福王府同党一事千头万绪。最难的一关陛下都能一力撑下,顾昱淮实在未料到陛下会为情事伤神。
酒过三巡,前因后果他断断续续听完。
叶家那个小姑娘,竟是拼了除去萧谈的功劳,只为出宫。
他还以为——
“她的心既不在宫中,离开也好。”顾昱淮不知如何宽慰情场失意的侄儿,“总归,总归能寻到更倾城的美人。”
今夜不论君臣,小皇帝只是他看着长大的后辈。
他细想了想,的确叶家的女儿,容貌胜过他所见的所有贵女。也不知叶平钧哪来的福气,能生出这样一个闺女。
“可是王叔,”萧询的声音是罕见的坦诚,“朕唯心悦她。”
酒后吐真言,诚如是。
借着酒劲,帝王仔细去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瑜安入了他的心?
是猎宫之中,她赠他亲手绣的平安符时?
还是那夜酒醉,她问他是否会另娶正妻时?
又或者,早在代郡城中,邀月楼内,她泪眼婆娑求自己为她赎身之时,他便已然动心。
那时的他,下意识便愿意庇护于她。
无数个她在他怀中睡去的夜晚,他不相信其中全无半点情意。
“或许,”他懊恼地转着手中空酒盏,“朕当真该放她离去一阵。”
只是一阵?
顾昱淮脑中浮现出城楼上那抹白色的身影,试探道:“万一她不愿再回来?”
总得让小皇帝提前有个准备。
“不会。”萧询低低重复一遍,“她心中有我。”
“朕要她入宫,她只是,只是没能忍下心中那口气。”
小皇帝与叶家姑娘的旧事露出些许,顾昱淮听出些门道,好么,竟是小皇帝强行纳人为妃。
“所以陛下现在冷落于她,就放任宫中欺负她?”
顾昱淮也不知为何,竟忍不住为那小姑娘做主。
萧询手中酒盏慢慢握紧,瑜安不忿入宫,可自己又何尝能忍下被骗的旧事?
她是他的掌心花,代郡城中所有的欺骗利用,他已经未计较,她还想如何?
酒壶又空了一盏,小皇帝解酒浇愁的模样,着实失意。
且看起来,像是小皇帝的一厢情愿。
顾昱淮委婉道:“你怎么知道她心里就有你?”
他而立之年未曾娶妻,对这些情情爱爱当真是一知半解。
此话一出,屋中陷入一阵沉默。
“她给我送过平安符。”萧询定定道,“是她亲手绣的。”
他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平安符取出,这枚平安符,陪着他历经了猎宫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借着烛火,顾昱淮看清他手中物什。金龙栩栩如生,这等精巧的绣工一看就是宫里的手艺。
他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萧询摇头:“非也。”
他将平安符拆开,露出里间装着的另外一枚平安符。
瑜安的绣活毫无章法,实在看不出是什么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