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地说,太子打小可就是不知多少旧煊赫宗室、显耀满洲旧勋的眼中钉、肉中刺,后宫嫔妃也不是没有过打太子主意的,但那又如何?太子还不是在康熙的不保护下安安全全地长大了。
瑞初如今对康熙的意义,与太子当年,隐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况康熙其人,是最容不得有人向他的地盘伸手、挑战他的权威的,所以瑞初在乾清宫,虽然招人眼一些,却远比送到阿娜日或者皇贵妃那安全。
荣妃、书芳她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荣妃手腕平平,书芳虽有谋略到底年幼,恐怕看顾不过来一个孩子。而若单单将瑞初留在永寿宫里,哪怕有云嬷嬷、迎夏等人主持照看,身份上到底也有限,还是送去康熙,名正言顺,又能保瑞初安全。
带着安儿实在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若不是将一个皇子也塞到乾清宫去实在太惹眼了些,阿娜日她们也招架不住安儿——且将兄妹二人分散放到两个地方,总好像她与康熙偏心不看重安儿一般。敏若只得捏着鼻子带着安儿上了路。
这么大的小男孩是最淘气顽皮的,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感受触摸整个世界,但其实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好在敏若还带着法喀这个劳工。
安儿看法喀骑着神俊的高头大马,威武的模样实在是令他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敏若这一行车马走得很慢,是势要走出康熙往年谒陵慢吞吞来去的架势的,安儿从出生起就在宫里,还没坐过马车,头两个时辰都新奇得很,但晃着晃着逐渐就坐不住了。
他这一副屁股底下有针、心里头长草的模样敏若都看在眼里,故意不吭声使坏,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伏在垒起来的抱枕暗囊上闭目休息。
最终安儿还是忍不住了,趴在窗旁看了一会,蹭到敏若身边来,软声撒娇:“额娘,安儿骑马!”
“安儿才多大,会骑马吗?”敏若这句话一出口,就好像一个讯号,安儿立刻精神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舅舅教!安儿就会!”
敏若被小胖崽逗得忍不住一笑,捏捏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蛋,叮嘱一句:“出去了要叫三舅舅,三舅舅知道吗?”
安儿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样,水汪汪的眼睛还是巴巴地望着敏若,敏若亲了口儿子的大脑门,一打窗帘冲外道:“法喀过来!”
法喀骑马拥着敏若的车辇,就在车轿不出五步的地方缓缓前行,闻声立刻勒紧缰绳,又凑近些,低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带着你外甥,骑马溜两圈。”敏若到底也同容慈她们一道练了两年骑射,也正经练了几年养身的功夫,手上还是有些力气的,轻轻松松地夹着安儿的腋下把他顺着窗户传递出去。
法喀被她这轻松得好像是在递什么物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把安儿举在那里僵了半晌不知怎么做。
敏若白了他一眼,搂着抱枕指指点点:“你把安儿抱怀里,让他在你身前坐,带他跑两圈。”
法喀才回过神来是的,嗯啊快速应了两声,然后就要往后窜给安儿挪地方,敏若叹了口气,“你别弄,就叫他在你马鞍前头坐着,你到后头去,他万一在前头乱动,你还控得住马吗?”
法喀抱着安儿的手臂还有些僵硬,看向敏若时眼中的疑惑却很真实:“为何控不住?”
得,她以菜鸡之脑度大佬之力了。
敏若翻了个白眼,看着法喀用尽浑身解数终于将姿势力气都调试好了,然后那匹康熙赐给他的汗血名驹就带着他与安儿小跑起来。
除此骑马感觉其实不会太好,再稳的马跑起来也难免会给人颠簸摇晃的感觉,一般皇子五六岁开始学习骑射,刚刚上马都得适应几天。
但安儿的胆子出奇得大,一开始被晃得忍不住伏下去抱住马脖子,马跑出不到一射之地他就习惯了,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又慢慢直起身来,靠在法喀怀里,握着法喀的胳膊,咯咯地笑。
笑起来时一双与敏若有些相似的眼睛好像盛着细碎的星光,清澈明透,眼中只有纯粹的兴奋与欢喜。
对着这样的一双眼,法喀的身体逐渐放松,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欢喜起来,轻声问:“要再跑快点吗?”
“快点!快点!舅……三舅舅再快点!”安儿还带着奶味的声音随着风传出好远去,间杂着细碎的笑声,敏若头倚着马车壁,听着他的声音,眉眼不禁舒展开。
法喀笑着抱住安儿:“可快起来了——叫舅舅,就叫舅舅!”
他催着马,带着安儿迎风小跑起来,听着耳边不断想起的清脆笑声,他不禁想——若是当年,姐姐没有入宫,或许寻一个喜欢的人,或许没有出嫁,总归不是为形势低头或者将就,是否也会如此刻他怀里这个孩子一样,欢喜、这样无忧无虑、这样能无拘无束地笑。
骑马一时爽,半个时辰后,看着被法喀抱在怀里眼睛跟被黏上一样睁不开的安儿,敏若伸手把小崽子抱了过来,道:“你也真惯着他,跑两圈就是了,还骑这么长时间。”
法喀拍拍胸脯保证道:“不怕,小阿哥后来一直在我怀里坐着,腿保准不会磨破的。”
“我是说那个吗?腿磨破了他就知道疼了,下次自然不闹着要骑马了。”敏若无奈,法喀愣了一下,“啊?”
他神情一时复杂,过了一会,道:“怪我没领会到姐姐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