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芸儿对着李泓暄恭敬一礼,态度不卑不亢,礼毕便自觉于下首坐下。
一旁柳芊给李泓暄新上了茶,李泓暄端起呷了一口,问道:“你身子好些了没?”
杨芸儿淡笑道:“托王爷的福,妾只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
杨芸儿这句话字面上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但联系到当日情景,屋内气氛不由尴尬起来。
李泓暄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日花园之事,你可还有什么要向本王解释的?”
杨芸儿抬首望了一眼李泓暄,眸色中满是对老板的尊重,她清晰地将那日花园中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遍,全然没有当日的傲气性子,平静地仿佛在转叙别人的事情。
李泓暄自是察觉出杨芸儿语气中的疏离与冷淡,但目前当事人的口供均对杨芸儿不利,他也有些犹疑,生怕杨芸儿又要怼其查办不力。
不知从何日开始,他颇为忌惮杨芸儿对其的讽刺,因为每一次,杨芸儿尖锐的言辞都能精准无比地直击他的软肋,让他不得不对眼前女子开始刮目相看。
其实当日他对王美人的描述本就存着几分疑虑,故而他一直坚持想听杨芸儿的解释,他以为自己已做到了兼听则明,甚至还贴心的将自己的斗篷给了杨芸儿。却不料他这些自以为是的作为只能让杨芸儿心寒。
身为从小被人伺候大的皇子,李泓暄很少能主动共情下位者,他以为自己的一件衣裳,给予的开口机会俱是恩遇,殊不知在他的另类侧妃眼里,这些都是对人不尊重的表现。
此刻李泓暄见着杨芸儿消瘦的样子心里多少带着些愧疚,可杨芸儿的内心早已对这个老板波澜不惊。两人坐着一问一答,房内的气氛尴尬而不失礼貌。
正在这时,羽墨从外面急冲冲跑来,进门行了礼,说道:“王爷,罗先生让我赶来回禀一声,刚刚看押的人发现,那个素莲畏罪自杀了,死前什么都没有交代!”
李泓暄不过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死不足惜,拉出去草草埋了吧!”
杨芸儿却霍得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知道这个时代人命卑贱,但当她第一次直面如此潦草的生死交代时,心内依旧涌起波澜,顿觉浑身无力。她本就病着,躺了两天才初次起身,一时觉得不适,身子晃了几下才稳住。
她身旁的男子仿佛在说一件被嫌弃的旧物,丢了便丢了。她想说些什么,可人死如灯灭,身后之事再怎么操办,也全无价值。多说无益,故而她话到嘴边,生生吞了下去,她人也失落地跌坐回椅子。
她的举动让李泓暄一惊,这是李泓暄第一次见到自己强悍的小侧妃露出虚弱的一面,他以为杨芸儿这是被吓到了,心下不由又涌起几分怜悯。
杨芸儿也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谢王爷对妾身的信任,妾当然也不能辜负王爷的信任。”
说着她回首向碧桃示意,碧桃赶紧将手上已准备好的一打信恭敬呈给李泓暄。
“王爷,他们既然设了此局,做戏必然做全套,那日素莲便提及有书信往来。王爷信任妾,未来妾屋内搜查,但妾还是让丫鬟们仔细翻找了一下,这些是在妾的妆奁里搜到的,此前妾病着起不了身,恰好王爷来了,都呈给王爷,请王爷细查。”
说完,杨芸儿补充道:“素莲身上有着几分野心,她对自己的未来应该有所期待,不该这么草草自我了断,不如王爷不必这么着急后事,先着人自己查一查,她是自裁,还是被人做出自裁的假象,连这看守的人也审问审问吧。”
她此刻语气冷淡,带着几分无情的理性,仿佛听闻消息那刻的失态从未发生在她身上。
李泓暄拿着信,静静看着杨芸儿冷静的双眸,一时无言,只默默颔首答应。
杨芸儿起身福了一福:“烦请王爷查明真相,妾还是那句话,妾本清白,无需自证。王爷若信妾,妾便信任王爷,在王爷查明真相之前,妾会守在自己院子好好养病,绝不自暴自弃,也绝无可能自戕。”
李泓暄闻言一怔,一时间陷入沉思。
杨芸儿的言论,可谓有些大逆不道。可是,若当日太子妃如果能由此冷静到“不要脸”心态,或许太子哥哥的祸事便可以避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