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璃被藏在深闺中养病多年,没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更没遇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
“没我的准许,你怎么能随意进出三楼书房?”应璃很生气,“还擅自触碰私人药品?”
三楼除了电梯间和楼梯一块为公用空间,佣人们可以任意进出打扫之外,过厅连接的书房、主卧室、主卫浴室、衣帽间等——包括两个半封闭式的过厅,都属于主人家的私人领域。佣人进入前,理应打声招呼。
“你一擅闯书房,二擅动我的东西,三未经同意丢弃我的药。”
应璃不擅长发火动怒,哪怕正处于气头之上,说出来的话也柔柔和和,像是在好声好气地与人讲理。
“作为一名帮佣,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太过分了吗?你的规矩何在,礼仪家教何在?”
“少夫人言重了。”男佣很快消化了被抓包的尴尬,笑嘻嘻地将垃圾袋扎口,拎在手上,“我处理的是‘过期药物’啊——我是在帮你!”
“帮我?”应璃怒目,“偷我的药去盗卖也算是帮?”
他服用的中药,是用上好的药材熬制而成的最佳养心滋补品。好用料和好疗效,加之还是一袋袋制好的成品,服用起来方便,因而非常受一些有滋补需求的人追捧,价格也相对的很不便宜。
只要能找到需求市场,光靠盗卖就能大发一笔横财。
“怎么不算帮?”小郑不要脸的程度远超应璃想象,“少夫人,这药您吃过这么多了,我看药效也一般呐?要我说,您这身子很难靠药养回来了。
“我将对您没作用的药,折扣处理给那些有需求、用药后也有效果的人,难道不是在帮忙做好事吗?”
应璃被说得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他不敢相信,小郑居然敢这样口无遮拦地内涵他?
换个角度说,这和咒他死有什么区别?
“我就这个意思。”小郑表面恭敬,实际透出的,却是浓浓的无所畏惧和不尊敬,“夫人,您也别装模作样了。我看得出来,您很讨厌吃药治病吧?
“既然如此,我也是变相帮了您啊!您不用忍受苦口的中药了,多好?”
小郑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拎着装有昂贵药物的“垃圾”袋离开。
应璃气得胸闷,仿佛胸腔里那颗先天畸形的心脏再一次出了故障。他明明可以试着大发雷霆的,但却什么都没做,眼睁睁地看着小偷男佣离开。
因为小郑说对了,他真的厌烦了日复一日地吃药,和定期就要进行的复检。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康复吗?可他自己也觉得康复无望了啊。
这些机械性的行为非但没让他“好”起来,反倒还消磨了他对于生活的热情,以及求生的欲望;他烦透了吃药看医生,烦透了一年好几次的体检。
对生活、对自我的过度厌弃,日复一日地加深了应璃藏在心底的可怕念头。他放任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消极深渊中,又开始想着: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死了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松开无意攥紧的碎花连衣裙裙摆,应璃神差鬼使地抬起左手,将手腕放到鼻边,细细嗅闻。
常年服用中药的他,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由体内自然向外散发的“药味”。气味近似于木香和苍术的混合,似有似无的,倒是很像某款沙龙香水的后调。
应璃非常厌恶这股味道。日常情绪稳定时他还能容忍,不稳定时则会加剧他的痛苦和自厌,让他一死了之的想法更加强烈。
“死了算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