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如此做派,必未安得好心,莫不如卬出去将他宰杀了。”疯牛眼见吕不韦出了院子,眯眼探手去拎樵斧。
鸦瞧得文子神色,急忙全身团住疯牛手臂连叫不可,文子则是摇了摇头,背着纯均轻轻跃起,只手翻过墙头出去了。
“你这竖子倒是长了身子,卬就是过过嘴瘾,速速从手臂上下来。”疯牛看着一脸无奈的鸦原地站定,忽又起了调笑的心思,只见他伸出左手将拇指与食指一张,满脸胡子凑在了一处,几如一只黑熊精怪。
“下次卬去山中割双虎鞭下来,与你补补身子,嘿嘿嘿,虽说你毛还未长齐,嘿嘿嘿,却是日后都无法与你牛叔一较长短,如何教众多婆娘说你是墨学大好男儿。”
鸦先是错愕,继而整张褐脸速是变成了朱色,如同没头脑的苍蝇一头自窗户撞进屋内,屋外倒是响起了疯牛延绵不绝的笑声。
直到月上中天,文子的身影拖长了来到屋内,鸦方从被褥中钻出头来,要去服侍文子洗漱更衣。
却见文子脸色严肃,只是摆手叫停了鸦,又拉着他唤出疯牛,直直去寻越夫人和刑棘的小院。
路上正遇到出来闲逛的公孙允,四人于是共去敲门,听得里面应声,便闪身进去,见刑棘正在煎药,此时抬了头憨笑来看诸人。
文子与刑棘问了是否知晓庄淄的情况,见其摇头后又问了越夫人房里可否进去,得到肯定答复后乃是迈步前去。
众人进得屋内,见得越夫人正躺在床上凑灯来看竹筹,便由文子出声,描述了今日吕不韦情况和庄淄言语,交给了那白铜令节,却是要问越夫人是否知晓吕氏此人,是否知晓庄淄行程。
原来文子适才跟着吕不韦出去,远见着其人七拐八拐,乃是进了一处赌坊,在其中待了近三刻方才出来,其后便回到吕氏别院当中,再无外出。
文子之前接触商贾,不论家财几何,断不会将辛苦所得投到赌坊当中,何况吕不韦如今更背负着重开商路的责任。故而心下起疑,前去城东那显眼的双阙探查一番。
及到了那处宅院,方才知道这双阙乃是城东最为显眼的所在,只见院外武士雄立,内里仆人如梭,宅屋内人影幢幢,阙阁中灯光星点,闻得丝竹悦耳,飘得珍肴香窍,瞧得红绡乱眼,瞥得紫电清霜。
文子在此处观察了一刻,觉着护卫森严、断难潜入,于是回返宿处,急急来问越夫人。
“贵人行事我等确是不知,但料想庄淄自会稽奔回此处,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恣意欢谑。夫人可有话语教我。”
还未及越夫人回话,鸦和疯牛听得身旁公孙允噫的一声,旋即转身出门,自言去催促衡冲收拾行李,还未待两人问清缘由,越夫人看罢令节、严肃开口。
“庄公要么未到此处,要么已遭奸人戕害了。”
听得此言,鸦与疯牛皆是瞠目,只有文子略微颔首,仔细去听越夫人继续话语。
“我虽跟随令尹,未尝经年服侍庄公,却素知其行事脱不得谨慎二字,焉能如此大张帜鼓。吕氏确与庄氏尝有往来,不过是其族中多在陈、邳行商,需得打通令尹和庄公的关系罢了,还轮不到吕氏子来替庄公传话。文子,此处逆旅已是不妥当了。”
疯牛和鸦互换了眼神,亦是转身离去,通知诸人速速起来收拾妥帖。
文子沉思片刻,继续来问越夫人:“我觉得这当中仍有许多关节未曾弄清,譬如吕氏子受何人所托,屈氏以繁复手段教我等来此到底何谓。因此我准备带鸦和衡冲去探查那双阙宅邸,让疯牛和公孙允去提了吕不韦来。刑棘与众剑士保护夫人,不知可有妥当藏身之所。”
越夫人见文子态度坚决,也是沉思片刻随即答话:“我知城西十里处有一薮泽,接邻浍水,地广人稀,乃是贼盗藏身所在。此处应是妥当。”
见得文子微微颔首,越夫人也是嫣然一笑:“贱妇的职责本是将诸位护送至陈,未曾想今时竟需诸位保护。文子,此次事情百般古怪,两处地方万分困险,切不可大意。我料想那吕不韦受人所托,即便擒来亦是难究其本,先生何不携刑棘共去,与诸人合力查探那双阙宅院,留剑士数人与我即可。”
见文子思索片刻后点头应许,越夫人还待言语,却见他自褡裢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鸢,递与越夫人,乃是先声说道:“此物乃我墨学信哨,旋其双足,即可鸣叫盘飞于八仞之上,一刻方止。夫人先去薮泽中躲藏,三个时辰之后放飞木鸢,若此物落地我等仍未归来,夫人可自决之。”
眼见越夫人拿着此物重重点头,文子挥手作别,乃是在院中安排了人手、方略,率着诸多好手,乘着皎洁月盘和灿灿星光,往那灯火通明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