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赖青逃跑时被香瓜用弩伤了腿,淌下了不少血。虽然落在地上的血迹不甚明显,可周围飘着的血腥味,倒是有处可寻。
冯慎打通了任督二脉,五感上胜似常人。于是,他一面跑,一面提着鼻子,仔细地嗅着附近的异状。
这样边闻边追,眨眼便过了半个时辰。冯慎纵是嗅觉出众,却也架不住夜里刮起的寒风。寒风一起,卷起了不少积碎的雪沫子,再加上野地无边无垠的,再浓的味儿也能给刮散了。况且,这严冬腊月的晚上,吸气入鼻后,那肺管子里,登时像是挂了层冰茬子,冻得肝都疼。慢说是按味寻人,就连喘口气,都难受无比。
看着头顶上的毛月亮,冯慎暗忖:那赖青受了伤,想来也跑不快。追到这里后,附近也没村郭,赖青同样不可能投村靠店。
再往前,便是那片枯树林子,赖青很可能就藏在了里面。官道的岔路,到这里就全断了。脚下的路面,全是坑坑洼洼,极难行走。
慢慢地,冯慎心里也起了嘀咕。方才只凭着一腔气血,全然无忌讳寒夜追凶的险处。可见这黑压压的林子无边无沿,他一个人去寻,何时能寻到个头?那赖青身上还藏着个厉害的暗器,若他躲掩偷袭,自个儿怕也会遭了暗算。
正犹豫着,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咔嚓”,像是有人踩在了枯树枝上。
“逃得好!”冯慎精神一震,忙抬脚赶去。也顾不得天黑林密,一头便闯进了枯林之中。
来到林间,冯慎大惊。按说那动静相隔也不过几十步,以自身脚力之快,不敢说能擒住人,可也肯定能看到影。可他四处里张望良久,却依然不见人形。
林子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黝黑的树干上丛生着枯硬的干枝,被清冷的月光一照,像极了一群张牙舞爪的鬼怪。
冯慎心头一凛,怕中了赖青埋伏,便想着先退出这密林,再图打算。可当他回头时,却发现身后深幽难测,已无来时道路。
“却也作怪!”冯慎暗骂一声,不敢大意,忙急匆匆地寻起路来。可他转来转去,竟好似无头苍蝇一般,只是在附近来回打转。
行了约半盏茶的工夫,冯慎索性住了脚,望着眼前纷杂的鞋迹,暗暗咂舌。残雪上的足印,与自个儿鞋量正符,这就表明了,方才疾奔了半天,却又绕回了原地。
冯慎深吸口气,借着林间透下的月夜,开始观望起来。瞅来瞧去的,倒是看出了几分异样。这枯树林里丛木虽密,却不是杂乱无章,东一堆、西一簇的,像是组着个排列。冯慎越瞅越不对劲,不少的枯树上,分明有着刀削斧砍的痕迹。
这本是个野林子,方圆几里杳无人烟,平日里,顶天了会有个把樵夫入林砍柴。除此之外,哪还能有这般人为光景?若非无心,那便是有意。在这荒林里凿树作标,定有企图。
莫道是……依据着五行八卦而设下的迷魂阵法?想到这儿,冯慎冷汗一下子下来了。关于这类阵法,冯慎也早有耳闻。传言中那诸葛武侯,就曾按着奇门遁甲,用几堆乱石头,设下石兵八阵,困住了东吴十万大军。
可冯慎之前总以为那所谓的阵法,是稗官野史里的夸大之词,故对那易数之学并未深习。若这密林里真是个阵局,不谙此道的人,怕是走断了腿也难脱囚困。
越想越急,冯慎气得一拳擂在了树干上。怪只怪太过冲动,不但追凶未果,反将自个儿陷在了迷林之中。
正懊恼间,身背后突然又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怕是那赖青偷下毒手,冯慎忙一个激灵,跃在一旁。等了半天,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再没了声息。
冯慎沉下气,将眼睛放得雪亮,慢慢地靠近那出声的地方。每走一步,冯慎都是小心翼翼。若是在白天平地上,冯慎自是不惧。可在这深夜密林中,或歹人手持利器,躲在暗处埋伏,冯慎纵有再壮的胆子,也是不敢托大。
离得近了,那地上果真是断着一段树枝。确定周围无人后,冯慎弯腰将那截树枝捡来打量。这一看之下,冯慎傻了眼。那树枝约有拇指粗细,断面处,居然还是平的!
这种皮干芯润的树枝,任它多烈的风,都是吹不折的。况且那断面平斜,必定是利器砍削而成。
冯慎赶紧朝截口上一摸,指尖有几分发潮,恰说明了这截树枝是刚被砍下。
要说是赖青所为,着实解释不通。面对着追捕的冯慎,赖青肯定是要除之而后快,不可能故意将树枝削断,而暴露自个儿的行迹。难道说……这密林之中,另有旁人?
正想着,远处又是一阵声响。冯慎顾不得思索,扔了掌中树枝,又疾奔而去。
就这般接二连三,时隔不久,冯慎便会听得有枝折木落的响声。渐渐的,冯慎追出很远,但仍然没见有人。
那人迟迟不露面,可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反而像是在引着冯慎从那密林里寻道。虽然冯慎担心是个圈套,可眼下见不再走弯路,也顾不了那许多,只能一面警惕着周围,一面寻音赶去。
又追了一阵子,那指引的折枝声便不再响起。冯慎正纳闷儿时,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隐隐地透着一抹火光。
既然有明火,定是有人在那儿。冯慎屏住呼吸,朝着亮光的地方蹑手蹑脚地摸去。
远远的,冯慎看到前面林间辟着一块空地。于是,冯慎也不敢离得近了,只是先将身子伏低,趴在暗处仔细打量。
那空地上搭着几间歪斜的木房,木房前点着一堆篝火,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围在火边,将一条剥了皮的死狗架在火上烤。而那尖嘴猴腮的赖青,正混在几人之中。
见了那赖青,冯慎不禁恨得牙根发痒。有心冲出去将其擒下,可又碍着那几个汉子,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