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云氏,却是确确实实的逆贼,流放抄家,一样不少。
&esp;&esp;邱邱不解苏协为何叛国,崔岫云也笑:“你这样想,朝中多少人也这样想。但耐不住咱们陛下疑心,便不喜欢苏家人。”
&esp;&esp;邱邱长了一双笑眼,吃着晚膳时尤其笑得弯弯,又问:“我两年前,跟着一个姑姑,她曾受过先皇后的恩,一日话多,就同我说起了先皇后,和博远侯。她说起当年博远侯在雨天扶起摔碎了玛瑙杯的她的样子,仍旧十分惦念呢。”
&esp;&esp;崔岫云摇着头笑,邱邱却追问:“姑姑你见过博远侯吗?”
&esp;&esp;见过的。
&esp;&esp;云州,是北方大姚国,与宁国之间的屏障之地。百年乱世里,向来是当地大族自治,但宁国初定时,云州就选择了归顺。
&esp;&esp;九年前宁国与大姚开战,云州是战场前线。
&esp;&esp;苏协带着一个苏家族子来到云州,奉命督战,她见过他。
&esp;&esp;云州几乎没什么南方果子可吃,苏协来的时候,带了不少。
&esp;&esp;那日苏协刚带来果子,她就去偷吃了,她爹大怒,捆着她就要打。
&esp;&esp;苏协看她爹想抄起藤条,便伸出宽袖将她掩在怀里,他袖中书墨气很重,声音温和清冽如夏日的雪山冰河。
&esp;&esp;“小孩子贪吃是常事,就算是我那外甥在宫里也是常做这种事的,将军不必动气。”
&esp;&esp;她抬眼去看,阳光下那顶玉冠,温润生辉。
&esp;&esp;那段画面她总是时不时想起,当然,她不会再往后想。
&esp;&esp;那时她心里很慌,手中的果子就掉了下去,在地上骨碌碌打滚,溜到了一少年脚边。
&esp;&esp;黑底金线绣成的鞋面,被红果子碰了一下,苏家的少年瞥了一眼苏协袖中的她,冷哼一声说:“不知礼数。”
&esp;&esp;她当时就举起果子砸那人的头,却被他躲了过去。
&esp;&esp;若是那时候就知道那号称苏家族子的少年,就是太子,她大概不会有那个胆子了。
&esp;&esp;此刻崔岫云的嘴角微微弯起,却道:“没见过,但传言里,是世间难得的俊郎君。”
&esp;&esp;邱邱看她那样子,跟之前那个带着她的姑姑有几分相似,便打趣说:“姑姑也喜欢这般的人物啊?”
&esp;&esp;“吃完饭,便去练字,跟着我的人,不能不读书。”她不理会,只看邱邱双眼顿时失了神采。
&esp;&esp;那年大战,她见过苏协一杯一盏之间,以唇舌笔锋,就化解了大姚来使的所有傲气,虽是书生,却也是运筹帷幄,不惧生死。
&esp;&esp;那般的人,的确是值得许多人惦记的。
&esp;&esp;但她记住的,是另一个人。
&esp;&esp;云家世代为将,可她的母亲却不喜舞刀弄枪,不许她学,但她爹觉得,不习武,却不能不知兵,便带她去了前线城池。
&esp;&esp;那日城破时,主将未归,城内无兵。
&esp;&esp;她被叁匹马团团围住,马上叁支长枪朝她刺来,划破衣衫和腿。
&esp;&esp;“抓好!”
&esp;&esp;马声嘶鸣,围攻的幕布被撕开了口子,一根长棍到了她面前。
&esp;&esp;她抓着那棍子,在地上被拖了好一阵,才被人抓上了马,绝尘逃走。
&esp;&esp;她被横在马上,太颠簸,吃了一路那马蹄扬起来的尘,一口口吐在身后人的襟袍上。
&esp;&esp;“再吐我就扔你下去。”
&esp;&esp;愠怒冷意的声音传来,她死死抓着他的腰带,抬眼看面色铁青的少年,又低了头。
&esp;&esp;六岁习射,七岁学骑,十岁跟随苏协征南方,十二岁亲上战场,十四岁领兵云州。云州之乱后,再驻守边疆,十九岁才得以回京,安生日子没过几年,半年前被废。
&esp;&esp;如此太子。
&esp;&esp;也不过是尊者的一枚棋子。